第001章 重返自由
晴天,白云,沙滩,还有远处蔚蓝而宽广的大海。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度假胜地。
在离他不远的沙滩上正端正地摆放着一双运动鞋,里面塞着两团袜子。运动鞋的旁边横放着一个紧紧闭着的手提箱,那上面摆着一个插着钥匙的,解开了的手铐。若是有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正好从这个地方走过,一把将这个看起来颇重要的手提箱拿了就走,他多半也来不及从海里赶回来。
刚刚换好衣服的项南星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铐直接烤住了他的双手,把它们死死地拷在背后。项南星刚想抗议,看守却粗暴地直接抓起一团布将他的嘴巴赌上,然后拿出一条黑布似的东西,将他的眼睛死死缠住了。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项南星的心中一冷,他突然想到了某个极之可怕的可能性。
几乎要流出泪来。在那一瞬间,自由的阳光灼痛了他的双眼。
只不过这里也没有别人了。
“你……大概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吧。”秋半夏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明天中午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喂!不是那样啊!你们误会了!”
“也不知道你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她笑吟吟地望着他,脸上带着猫咪般狡黠的笑,“按照规则,在抵消掉全部刑期后,默认的刑期是‘零年’,也就是不到一年内都可以。一些人第二天就出去了,而有的人则是要在监狱里再待上接近一年的时间,直到最后一天才得以离开。”
在他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是树。这片广阔的海滩以及往更深处去的那一大片丛林里,除掉那些不会现身的家伙外,只有他一个人。
“就是现在,你必须出去了。”看守说。
项南星感觉手铐“咔”一声松开了,与此同时一个握柄似的东西被塞到了他的手里。“提着它。”一个看守闷闷地说。项南星条件反射地握住了。紧接着在下一秒,又是“咔”的一声,听起来那个被解开一边的手铐正正地铐在了握柄上。
难道他们所谓的“出去”,其实是把人带出去,处以极刑?
可他项南星呢?他连这两个家伙正在交流的是哪件事都不知道,更别说去听懂罗百川那些意义不明的话到底代表什么了。什么“窃国战”,什么“十年前的残影”,这些玩意项南星直到听完两人对话也不知道都是在指什么。
“他么的……”项南星摇摇头苦笑着,骂了句粗口。
然而坑爹的还不止这个额外的奖励。按照参加游戏前的约定,梁京墨在秋半夏的面前现场展开了一场游戏,将战胜后获得的大量筹码输掉一些给项南星,那数量甚至超过了他在最初招揽他的承诺,达到了仅此一次就可以兑换抵消掉所有剩余刑期的地步。欣喜若狂的项南星第一时间就向在场的主持人秋半夏提出要兑换成减刑,后者同意了,然而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笑容。
看守拿出了他嘴里的布团,再抛下上面这句话,然后便踏着凌乱的脚步回去了。项南星留了个心眼,数到两分钟,确认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声响后就提前摘下了眼罩。他的眼睛刚一睁开,却又赶忙紧紧眯起。
和秋半夏预测的时候,就在接近正午的时候,监狱的看守走到项南星的房间里叫醒了还在睡觉的他,然后宣布给他五分钟的洗漱和更衣时间。
一路上他也没少反抗过,然而在那种双手被铐眼睛蒙住,呼吸又因为布团而受限的情况下,论体能他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个训练有素的看守?此时他已经心如死灰,哪怕眼下坐的是电椅他也只能认命了。
往里走时,项南星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丛林。这时候脚下的地面开始复杂起来,各种枝蔓横生,项南星也不再挣扎,因为他需要全神贯注才能不在这种环境下摔倒。看守们拉着他一直走了三五分钟,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真是被那家伙传染了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踏浪。”
几小时前……不,应该追溯得更早一些,一天前,项南星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狠狠地坑了一把。当时他和梁京墨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赶在走廊中间截下了走到一半的“黑猫”秋半夏和罗百川一行。身为主持人,“黑猫”秋半夏在那时候已经完成了“赌注的收取”,也就是从罗百川的口中探听出了那个梁京墨和沈君浩不惜豁出性命也想知道的秘密,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这么一路狂奔过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然后第二天,他懂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通过“逆境游戏”这种方式来取得减刑,怎么听都觉得非常诡异,而且要想在那种游戏里获胜,要么得像罗百川那样善于组织起自己的团队,要么就要像梁京墨那样善于隐忍,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对方致命一击,又或者要够狠,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怎么看都不是外头的好人可以做到的。反而那些可以让人赢下游戏的重要品质,大部分都是那些杰出的犯罪者最需要具备的东西。
然而梁京墨最担心的情况却没有发生。面对他们的询问,秋半夏让看守们带着罗百川先走,自己则是留下来爽快地向他们讲解了刚刚获得的情报,全然不顾另一边的“赌注”——也就是沈君浩的性命——还未得到收取的现状。
那晚上他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直到凌晨五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毕竟前一天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的事情,又被重获自由的喜悦冲刷着,心情舒畅,这一觉便这样一直睡了下去,直接跨过了整个上午。
项南星拼命挣扎着想要辩解,然而嘴里的抹布塞得紧紧的,让他的话都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呻|吟。两个看守一左一右挟住了他的手,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走去。在眼睛看不到的情况下,身体的其他器官会变得更加灵敏,此时的项南星就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点。他能意识到自己被拖着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走道,而后踏进了一个像是电梯的地方。电梯带来了微妙的失重感,似乎正在往下走,等他们出了电梯,又是一段长长的走道,然后看守们就把他死死按在了一个座椅上,用几根座椅上自带的布条将他牢牢束缚在上面。
然而这最坏的情况却没有发生。随着几声奇怪的机关打开似的声音,项南星忽然感觉自己和座椅一同微微地摇晃起来了。这种感觉相当微妙,明明可以感受到身体正在向前走,却又有不规律的左右摇晃,就像是坐着小艇在水上游2玩一样。十几分钟后项南星知道自己对了,当双脚踏上地面时,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是坐在一艘快艇上乘风破浪,而今算是登陆了。
走到水中央的这人弯下腰,舀起一捧海水狠狠地泼到脸上,然后用力甩了甩脑袋,似乎要把这些“被传染到”的烂糟习性随着脸上的水珠一并甩掉。他留着一头黑色的中短发,白皙的皮肤在烈日的暴晒下泛起了淡淡的红色,看起来距离晒伤并不太远。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下身的牛仔七分裤则是高高卷起,卷到大腿的高度,好让它不致被海水彻底打湿。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完全有可能是一个谎言,不仅不是减刑的途径,反而是用来从犯人堆里筛选出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的有力工具。而自己竟然在懵然不知的情况下就踏进了“极恶犯人”的队伍里,还喜滋滋地以为要出狱了。
沙子晶莹透白,踏上时如粉末般细细摩擦着脚心,让人痒痒的只想笑,海水清澈透明,平静时宛如碧蓝色的水晶,哪怕走到没至膝盖的高度,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海水底下自己的双脚。海浪自远方来,一波一波轻柔地打在大腿上,卷到最高处的裤子偶尔被这荡起的小小浪花沾湿了,却又很快在猛烈的阳光下重回干爽。
“在原地默数三分钟,然后才可以摘下眼罩。”
项南星作为获胜一方的同伴,自然也有分享胜利果实的资格,而他也对这个据梁京墨说“和他的关系估计也不小”的秘密有着相当大的兴趣。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尽管秋半夏无意隐瞒些什么,但此时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项南星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一听这话,项南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那我是什么情况?”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默默在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出现后面那种情况。
当时项南星的心情随着她这句话里的每一句动荡着,从忐忑终于到了狂喜,整个人完全被重获自由的喜悦感淹没了,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秋半夏话里那几个古怪的地方。出狱早为何会叫做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不好?还有什么叫好时候?为什么非要中午才能离开?当时的项南星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思索这话里的玄机。
于是他只能机械式地将自己大脑的记忆力推到最佳状态,试图去记下秋半夏提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意义不明的词语,看看日后会不会有其他机会可以触类旁通,偶或许然间就有了收获,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要靠这些救命呢。
不,应该说,拆开了每个字都听得懂,然而连成句子的话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到这时项南星才意识到自己多半又被梁京墨坑了一把,因为这两个家伙显然都有着对“某件事情”最基本的了解,而罗百川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则是对于这件事情的补充,对于他们来说,在得知秘密的同时就已经对事情的全景获得了更为细致的认识,此时甚至还能通过互相的对话试探企图从对方嘴里挖出自己还不知道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