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哥
哥哥和姐姐一个大了她十一岁,一个大了她九岁,几乎是拿她当半个女儿养着。
爹娘就更不用说了,意料之外地得了个女儿,还是个这么格外粉白漂亮小团子,更是疼她疼到了骨子里。
娘生她的时候年纪不小了,她小时候没有充足的母乳喝,饿得连哭声都小,漂亮的粉白团子裹在襁褓里整日眼泪涟涟的,看着就叫人心疼不已。
娘在家里自责又难过,爹骑着自行车跑遍了附近的村子,寻找是否有哺育的妇女,后来虽然找到了一位,但她并不乐意分奶给她,那家人古板,妇人生的是家里金贵的长孙,分奶给个丫头片子怕忌讳。
平时极爱脸面又话少寡言的爹骑自行车带着娘,天天去那户人家求情,软磨硬泡,再付出了五只鸡做交换之后,才终于让她有了足够的奶水喝。
等她肠胃不弱了,哥哥和姐姐总喜欢省着钱买好吃的喂她。她嘴甜又黏人,亲密地叫着爹娘和哥哥姐姐,把一家人哄得开开心心的。
爹娘和兄姊都爱抱她,做事的时候就拿个背篓背着她,因为怕她摔了,她学走路学得比别人晚,仗着自己受宠就赖在爹爹和哥哥姐姐的背上和怀里不肯起来,等她想学走路的时候,娘跟在她身后张开手臂紧紧地护着她,生怕她磕着。
幼时的贾幼蕊,受了点委屈就瘪嘴流泪,一定要人来哄她。
爹那样严肃专断的人,在家说一不二,她哥在爹面前也半点不敢造次,但是她却从小在爹怀里撒娇,爹最爱拿胡茬刺她的脸,看她边躲边咯咯笑。
有一次,她不小心把爹泡了很久的珍贵药酒摔到地上,酒瓶子稀碎,酒全泼了。
她愣住了,呆若木鸡。
爹听到声音跑过来,却只赶紧抱起被吓到了的她,温声哄着:“没事,没事,小宝不怕,爹不喜欢这些酒。”
然后撩起衣袖裤腿查看她的手臂和脚脖子,看有没有被碎片划伤。
想到爹娘和哥哥姐姐,她情绪低落。
她做的那些事,让他们多伤心痛惜。
桌上摆着简单的护肤品,唯一称得上化妆品的便是一盒绯红色的胭脂。
她底子好,什么都不涂也好看。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这张出众的皮子,给了她无数的赞誉和羡慕的眼神;但也是它,促着她走向堕落。
因为她长得不一般的好看,所以家里人从小就教她要有防范心,她乖乖听话,但还是栽在了坏心肠的人手里,被逼着嫁给贾过野后更是自我厌弃到了极点,凭着娇媚的模样逗弄那些跟她说一句话就心猿意马、面红耳赤的男人。
她脱下布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尝试入眠,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贾幼蕊索性坐起,掀开被子穿着鞋走出房门。
外面的阳光很耀眼,她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走到厅堂的门槛边,抬手挡着太阳,直直望去。
磨盘上用铁丝紧紧地绑着一根粗木棍,脱了皮的小麦被磨成细腻的粉,需要过磨七遍,贾过野推着木棍绕着磨盘匀速走着。
他看见她,停下了脚步。
贾幼蕊手挡着刺眼的太阳光,走上前去。
“怎么没休息?”他低声问。
贾幼蕊说:“睡不着。”
她问:“要我帮忙吗?”
贾过野轻轻摇了下头,说:“你进去休息吧,外面太阳太晒了。”
贾幼蕊的脸蛋被太阳晒得有点红,她说:“你推吧,我在这里站一会儿,有睡意了再睡。”
贾过野没再说什么,继续推磨。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磨盘,贾幼蕊觉得十分新奇,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磨盘绕着磨底旋转,小麦的颗粒越来越小,磨一遍,再磨……
小麦终于成了细腻洁白的粉,贾过野伸手去拿放在长条凳上的簸箕和筛子。
贾幼蕊自告奋勇:“我来筛,你继续磨吧。”
贾过野看着她,她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说:“好。”
他单手握着簸箕,和她一起把面粉扫进簸箕上的筛子里。
贾幼蕊原以为筛面粉很简单,拿起重重的筛子时便知道是自己太天真,她那点力气,抖两下筛子就累得喘气,手酸得不行。
面粉没筛下来多少,她倒是累得手酸背痛。
“哎哟。”
贾幼蕊再一次放下了筛子,揉捏着手臂。
“我来吧。”
贾过野走到她面前,说:“筛子是有点重。”
“好。”
她乖乖退后两步,让出位置。
贾过野双手抓起筛子,迅速高频率地筛了起来,如果说刚才被她筛的小麦粉像和风细雨般落下,那么贾过野筛下的面粉就是疾风骤雨,倾盆大雨下在簸箕里。
她羞愧地微微低头。
耳边回绕着四个字:“是有点重……”
怎么还骗人呢。
院子门没关,贾幼凯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贾过野在筛面,他娇弱美丽的妹妹在一旁抓着手站着,低着头,脸上有些窘迫。
贾幼凯本来就看不上又瘸又破相的贾过野,这样的货色怎么配得上他娇美乖巧的妹妹,当初他拗不过固执的爹,才让妹妹哭着出嫁,现在看着妹妹大中午竟然不能睡觉,站在院子里看着贾过野干活,表情还像是受了委屈,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妹妹在家里的时候哪里受过这种磋磨?
他气得丢下手中的东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到贾过野面前,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敢欺负我小妹?”
贾过野没注意到进门的贾幼凯,被抓住衣领,脚步打了个踉跄。
他站稳,抬起头与贾幼凯对视,满脸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