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二十八岁,喝醉
一辆路虎有些慢悠悠的开进公立幼儿园的随属小区,打破了这有些宁静的氛围,行人纷纷称奇,并用手机不断拍照,毕竟这附近算老城区,极少有这种豪车出没。
宁清河看见熟悉的车牌,不客气的插兜走上前,踢了踢车门让里面的人开门,心里有些不爽,大家从小光屁股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出来吃个饭还摆谱给谁看。
“妈的!别乱踢,这路虎我刚提的!”
“靠!就出来喝个酒哈皮下,开那么好的车干嘛,你那辆大奔呢?!”
车门打开,宁清河听着发小陈维,也就是陈胖子的骂声,钻进了后座,感受着屁股传来的,真皮座椅的触感,一边和陈胖子斗着嘴。
俩人都是这公家小区出来的,各自父亲也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不过03年时,陈维父亲赶着潮流下海经商,建了个厂生产医疗器械,陈维也是最早搬出去小区的,也是最早全套阿迪达斯上身的富哥。
不过俩家关系倒没什么改变,宁清河和陈维好的依旧能穿一条裤衩,他也时常回小区玩,宁清河高中时,也数不清白嫖多少次这富哥了。
“卖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开路虎不是给宁总你面子嘛~”
“我都失业了,被炒鱿鱼咯,每天只能盯着银行账户,看钱生钱了~”
“玛的!你不装逼会死?!”
而在车上坐稳后,宁清河与陈维,又嘴上没把门的互相吐槽,充满了男人幼稚斗气的争吵,不过俩人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这也是怎么多年俩人关系好的原因。
“怎么,你在莱米那边不是中流砥柱么?南漓月这是自毁长城啊!”
“膨胀了呗,你也知道她性子的。”
不过吵过之后,就是成年人的时间了,作为对踢出公司,吃了炒鱿鱼的发小宁清河的同情,陈胖子陪上一个烟后,俩个大男孩在吞云吐雾间,聊起了事业。
陈胖子也有些惊讶宁清河被踢出莱米风投,毕竟那家公司,算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南漓月固然有恐怖的进取心与眼光去开拓。
可若没眼前这狗头军师稳定后方,真不知她要翻车多少次,南漓月这样做,相当于刘邦砍了箫何,刘备杀了诸葛亮啊。
宁清河则像说陌生人的事一样,锐评南漓月这前合伙人,这么多年,俩人能走到现在,就是做到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
所以草创期时,他能拉住南漓月,可现在不同了,人南总牛逼的很,一步到位准备集权一言堂,他这臭皮匠只有下线了。
“先不说她了,胖子你最近抢银行了么,怎么还有钱提路虎。”
不过宁清河是个体面人,吐槽一句后也没继续下去,把话题转到陈胖子的新车上,毕竟这几年经济那么差,搞实业的,都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陈胖子竟然还有闲钱换新车,而且他现在发福阔气的样子,也不是在装阔,真不知走了那路狗屎运。
“听你劝了呗,当初疫情前厂子就不景气了,后面疫情时,有个冤大头花大价钱接盘厂子了,现在钱放银行吃利息,不去a公子那边折腾,一来二去的,这老本还真吃出花了!”
陈胖子有些得意拍了拍方向盘,同时语气中带着对宁清河的感谢,当初是他特意提醒自己早些出手实业,换现金在手上,如今当初的同行都吊着命,就他活的滋润。
“靠!那你还真走狗屎运了,今天定要好好宰你一顿!”
宁清河点点头,忍不住把鼻子竖高了,毕竟作为狗头军师,最高兴的事情是人听他的劝,他早觉得前几年经济增长势头快到极限了,是该修练内功了。
不过老母陈雅君作为高人更狠,当年比特币,币圈最热时,她可一点没碰过,全心炒黄金,如今看着金价上升,宁清河不禁感叹,还是要听老人言啊!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吃亏!行吧,今晚好好哈皮,算是给你接风洗尘,不过,你还真想在家混吃等死啊?!”
“呵呵,谁知道呢~”
陈胖子有些不爽这发小的鸡贼,但还是大方的表示他做东,反正宁清河小时候不知白嫖他多少次了,懒的计较,反正傻人有傻福。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询问这发小未来的打算,宁清河本事他是了解,这种人才到那都抢手,不可能窝在家摆烂了。
宁清河则是习惯性的谜语人,他自然不会光混吃等死,而是要找事情做,要趁现在还有人脉与人望做,不然真躺个几年,以现在的内卷环境,他估计业内是查无此人了。
“玛的,和你这混球交流真是累,开车了!”
陈胖子从后视镜看着宁清河的嘴脸,抱怨一句后,就拧开了油门,而夕光照在他脸上,陈胖子忍不住浮出笑容,毕竟嘴上再怎么不对付,兄弟能平安回家,落叶归根,还是让人高兴的。
……
“爽!还是老家的啤酒好喝,其他地方跟马尿一样!”
“那你这些年辛苦了。”
宁清河与陈胖子哈皮的地方,是一处接近海滩的大排档,俩人都是土长土生的清岛人,自然知道那里的馆子最正宗。
俩人落座后,点了一堆烧烤与海鲜,然后来上桶刚运过来的原浆扎啤,就这样迎着海风开始痛饮,说不出的惬意。
“这样招待宁总满意吧,还是要去高档次的地方?!”
“玛的!少阴阳怪气,你出点血会死?”
一轮过后,陈胖子调侃着宁清河,毕竟这神人跟着南漓月这么多年,各种见世面了,他还真担心这样招待不周。
宁清河撸着一串烤鱿鱼,本能的回击着,这在老家幸福躺平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他在宁江时压力有多大,特别是疫情这几年,他吃饭都吃不香,要常备胃药在身边。
不过体重狂飙也是个问题,回来后吃的太香,迅速胖了五六斤,宁清河觉得该控制饮食与报个班了,他可不想,未来和这发小一样,肚子长成将军肚。
“你跟小薰报备了没?”
“当然,她还让我多跟你学习下。”
一轮吃喝后,宁清河突然想到什么,啃着解腻的黄瓜,问起陈胖子家中那河东狮的事情,也就是他老婆,也是一个小区出身的刘薰。
她也算是宁清河的青梅竹马了,同时也是南漓月的闺蜜,陈胖子让人羡慕的一点是,这家伙不光有福运,还有个好的青梅老婆,从小管他到大,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如今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而陈胖子则是一脸幸福的,说着自己被妻管严的事实,完全没有七年之痒的影子,这让宁清河是真羡慕,不由得想着,当初他和南漓月真撑不下去回老家了,估计孩子都上小学了。
不过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南漓月那性格,肯定不会甘于平庸的,俩人这几年有过一次意外,但南漓月先斩后奏的,做了处理,因为那时在疫情期间,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但宁清河觉得,这是俩人产生缝隙的开始。
“哼!学习?学个屁!喝酒!”
不过虽然很不爽,但宁清河多年社会人经验,还是让他化悲愤为食欲,大口灌着啤酒,撸着串,想那么多有什么用,都是过去的事情,他和南漓月又没正式确认过关系,也没有立场发什么火。
但宁清河还是顿感悲哀,他和南漓月真是被资本异化了,成了只看收益与利害的资本家,当初他为这事发火后,就转头就去处理工作麻痹自己了。
如今想想,当初的自己怎么成了这样的贱人,仿佛是被冷漠无情上身一样,也许是人性最后的挣扎吧。
他才这样义无反顾的,利用南漓月的性子,脱离莱米,原因是他还想做一个人,做真正的自己。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和漓月闹成这样啊,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虹猫蓝兔七侠传么?”
“啊?!”
而陈胖子看着发小纠结的样子,表情突然的严肃起来,有些神经刀一样,提起过去的事情,宁清河愣了下,不知这家伙突然提这事干嘛。
不过虹猫蓝兔,在当时确实很火的,他们这群人还玩过幼稚的cosplay,就是拿着树枝cos七侠之类的。
不过宁清河很倒霉,每次只分配到狗头军师逗逗,而南漓月虽然也喜欢看,但没参与过。
“你这小子不知道么?当时漓月可受欢迎了,所有人都忌妒你,既然能和她住一起,当时大家都说她像蓝兔呢~”
“哼?!蓝兔,她现在属黑心虎还差不多!”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从来不参与么?因为她说,她的虹猫只能是你。”
陈胖子看着栏杆外,那翻涌的浪花,语气幽幽的说起了过去的往事,这让宁清河心猿意马的,只能用白烂话别过去。
可当听到,陈胖子说着南漓月过去那段话,他心中更加悲愤了,明明俩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主动的话,就不会是今天的结果了。
如果南漓月正式承认俩人的关系,那宁清河无论如何都会在她身边,这俩人还是别扭的,用合作伙伴,盟友,以及命运共同体,来定位俩人的关系
宁清河觉得,南漓月当初流了是对的,不然无辜的孩子面对这对样衰的父母,估计又是一场悲剧。
“苦海 翻起爱恨~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而突然的,在这大排档中的中间,一个驻唱歌手,非常突然的唱起了粤语歌,宁清河很熟悉,那是小时候经常看的电影,《大话西游》的片尾曲。
但宁清河小时候只觉得这片非常难懂,更喜欢看《九品芝麻官》这种热闹又喜庆的电影,如今他懂了,却也要人戏合一了。
“呵呵,你看我像不像条狗?”
“哼!你喝醉了吧!来吧!今晚不醉不归!”
宁清河意识有些混乱,在这首歌声下,似笑非笑的,对陈胖子说着胡话,陈胖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给这发小倒上一杯,男人就是这样,有什么话都在酒里。
随着碰杯的开始,宁清河意识彻底被酒精侵蚀,他感到天晕地旋,一切烦恼的事,快乐的事,都化作了混沌。
…………
宁江市
王君楠看着窗外的灯火,不禁有些下班前的焦虑,可直属领导的南漓月还没走,她可不敢离开,总裁办公室已经接近一周没在十二点前熄灯。
南漓月那美丽的容颜,此刻只有沉重,她带着防蓝光的眼镜,盯着电脑屏幕,一点没有下班的意思。
王君楠此刻真想宁清河回来,只有他能拉的动这辆暴走火车,每次南漓月工作上头时,宁清河都强制的,用公主抱带走她。
可那个可靠的副总已经离开了,头也不回的,就这样离开了公司,王君楠感觉他就是故意的,就算那天他不走,也会找个机会离开。
南漓月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强撑,以证明就算宁清河离开了,她也会让公司顺利运营下去,王君楠有些心疼这个老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到如今这孤家寡人的地步。
“小楠,你回去吧,明天早点来准备会议就行。”
“好的……南总……”
南漓月盯着屏幕,头也不抬的让这属下离开,王君楠吓了一跳,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能点头离去,毕竟公司内,南漓月是说一不二的作风。
而听着王君楠有些杂乱的脚步声离去,南漓月愣了下,手如断电一样垂下,她按下身旁的灯光台,将房间的灯关上了,一时间,黑暗降临这个房间,这让南漓月稍微喘了口气。
南漓月如今身处在,流光溢彩的顶层,这栋写字楼,是黄埔江上视线最好的建筑,可以一眼尽收浦东的繁华。
可她仍然感到了空虚,因为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人离开了,他不会再抱着自己,说着有些气人的话,一起共享这片景色了。
“笨蛋,为什么……你就……”
泪水止不住的流出,南漓月无声的流泪,黑暗掩饰了她的软弱,而她则像当初那个小女孩一样,抱怨着宁清河。
抱怨那个家伙为什么不来拥抱自己,占有自己,用征服者的姿态,逼自己软服,现在的南漓月如同忠犬一样,埋怨着抛弃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