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吵,杀了
闹剧过后,比赛终究还是继续,辛瑶没能如愿进行比赛,正如辛歌云所想,她还是同当年一样,有点儿脑子,但不多,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最终的话语权在谁那里,她还没有搞明白。
昨日捡来的少年名景远,此时正将几组最优异者带来辛歌云面前,辛歌云意兴阑珊地示意几人吹奏,却总有不和谐的声音打断。
“嘁,吹得也就这样吧!”不出意外,又是辛瑶,脸上挤出来的泪珠早已干涩,嘴上的话儿还是尖酸带刺。
“呦,看来这位姑娘觉得自己比他们技高一筹咯?”景远回问道,挑事儿的不嫌事儿大。
辛瑶略扬下巴,一脸志在必得,“呵,打败在场所有人,包括这些陪轿奏乐的,不在话下。”
“呵,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
“口气不小,就怕实力比不上这么大的口气呦!”众人自是不信。
辛歌云淡淡的视线放到她身上,看着她跃跃欲试的神色以及景远投过来询问的目光,辛歌云知道她不吹上一回不会罢休的,但她偏就想让她等上一等,急上一急。
她这般胸有成竹,自然是有原因的。辛瑶是她伯伯家的女儿,在他们辛家还未靠着父亲繁盛起来之前,大伯是个承村里红白事儿的,专干吹唢呐的活儿,小时候的辛瑶也是随着学了吹唢呐的。虽说不是学的多精益,但确实比这些临时抱佛脚的一众人强上许多,但若是跟她的陪轿手比,那可真是辛瑶大言不惭了!
她想表演,那就让她表演好啦。
“既然辛姑娘如此热情,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也不好叫人说我不近人情了。”辛歌云最终允了,随即放下轿边的帘纱,眼不见为净。
“滴滴滴答答……”唢呐声再次响起,确实比方才咿咿呀呀,甚至偶尔会发出尖锐“呲啦”声不成调的演奏强上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要达到辛歌云的要求还是有些差距的。
一曲毕,看着周围投来赞赏的目光,辛瑶底气更足,“如何?”
“嗯…还行吧。”这评价可不是辛歌云给的,而是一旁听了全曲的景远。
“你!”辛瑶干脆也不问辛歌云二人了,而是将目光投向山顶的归真山人,“山人觉得呢?”
然而,归真更不想搭她的话,昨日已经让辛歌云落了气势,今日若她们的选择不一致,岂不是又被下了面子。
当然,她也不能将自己置于辛歌云之下。不搭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被晾了半晌的辛瑶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再次望向轿上轻纱下的女子。
“阿远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几位意下如何呢?”问的是先被选出来的几人。
“就是,就是,也就一般般吧。”几人应和,到手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让出,能少一个竞争对手也是好的。
“你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针对了,辛瑶怒目圆睁,面容狰狞起来。
“辛歌云,既然你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义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是个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归真山人决定别人接受诊治的机会?!”辛瑶歇斯底里地吼出憋了她好半晌的话。
原本已经在帘后哈欠连连的辛歌云突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撩起轻纱,事情也许从现在才开始有意思起来。
“什么?这位姑娘,你可不要胡说,毁人名誉可是缺大德的!”
“就是,就是,这位姑娘如此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如你所说的那般,你不会是因为这位姑娘没有放水让你通过,你便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吧?”
“我看啊,这姑娘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啊,没想到出口就这样诋毁别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辛瑶脸色铁青地听着众人对辛歌云的袒护,仿佛又回到了被辛止强压一头时的感觉,难受至极,屈辱至极,不可控制地怒声喝道:“你们真是不分青红皂白,瞎了狗眼!我们姚家怎么会冤枉一个杀人凶手。”
“你,你这小姑娘说话如此脏,还什么姚家的人,莫不是在冒充姚家人,给姚家抹黑吧?!”
“若是如此,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辛歌云却接着辛瑶的话头漫不经心道:“我的命可是你们姚家家主当众亲自保下来的,怎么?现在姚家变卦了?还是说你现下说的话就可以代表姚家的意思呢?”
言辞犀利,却句句都让辛瑶哑口无言。本来姚景就对她和姚尘的婚事有意见,如今她来此求药,一是真心为了能让姚尘康健起来多活几个年头,二也是为了让姚家家主看看自己的诚心,她是真心想同姚尘在一起的。
虽说,刚开始接近姚尘确实别有目的,但如今辛止已死多年,往事尘归尘土归土,她早该放下了,只想同姚尘将日子过下去。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纤细的身影,仿佛与记忆中那一贯明媚张扬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那种常年笼于阴影之下的感觉,让辛瑶忍不住警惕颤抖起来。她知道有些事根本不可能,但多年未曾有过的可怕的熟悉感觉,仍令她十分不适。
尽管如此,话已出口,接下来无论何种情况她都得强撑下去。
“家主蒙心,但我不能明知是非黑白谁对谁错,还要有意偏袒你,这不是明摆着对死者的不公吗?今日,就算是家主亲自来了,我也要为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辛瑶大义凌然的模样着实奏效,部分围观的人开始动摇。
“这姑娘说得如此真切,不会是真的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我早就说了,谁家正经姑娘家坐着红轿子,吹着唢呐整日游走于世间啊?原来,真被我给说中了,居然还是个杀过人的!啧啧啧!”
“嘘嘘,话不可乱说,你没看见那姑娘的眼神儿多么吓人吗?”
“你怕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何况归真山人还在这里,一个小姑娘还能翻了天不成?”
被辛歌云的高调弄得早就看她不顺眼的,今日眼见得不了好处便趁机诋毁的,统统借着这个由头冒了头。
“你们!”辛歌云未生气,倒是景远先沉不住气了,短剑一挥便要上去同他们理论。
一把金色的唢呐拦住了短剑,也拦住了他的冒失,是辛歌云身边的奏乐人。
“莫急。”新歌云安抚道,好戏总是要先热热场子才能热闹起来的。
“你凭什么说这位姑娘杀过人?你有证据吗?”
此话正像是戳中了辛瑶的下怀,胜券在握地开口道:“自然,我自然是有人证的,出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佝偻蹒跚、十分狼狈的身影自山下巨树后现身,逐渐朝人群走来。起初辛歌云还没有辨认出来人,但随着他的走近,面目清晰后,不正是前几日以关宾白之死来威胁她的龙风华吗?
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百灵大会晋级时的意气风发,身形佝偻,发丝渐白,面容狰狞,不过几日的时间便苍老了数十岁的模样。当然,期间也少不了辛歌云对他精神上的折磨,当初他们在选择通过她接触许冰海的时候,就要想到会有何种后果。如今后果超出了他的可接受范围,倒想着回头将过错怪在她身上了。
在辛歌云这儿,岂会有这般好事儿?!
辛歌云任由龙风华一步步行至她的面前,待那双浑浊的双眼凝望向她之时,她瞬间在那湾本如同冬日的死水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恐惧中伸出一双形容枯槁的双手,企图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辛歌云能清晰地看见他左手抓住止不住颤抖的右手,仍然极力逼迫自己直视她的双眼,尽力让自己说出的话更流畅,“是,就是她!是她杀了我的好友关宾白!”
说完,双眼瞬间移开,生怕紧随其后的是什么洪水猛兽。逃避,成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本能反应。
恐惧,也不能阻止他送死的行为,看来还是下手太轻了呢?
认识龙风华以来,辛歌云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男子,辛瑶究竟许给了他什么条件,竟然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支撑着他勇敢地说出真相。
“哦?我怎么记得那天早晨最先发现他尸体的人,是你呢?”辛歌云不急不慢地反问道。
听到此话,龙风华急切地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她,倒是不再哆嗦了,反而脸色涨红,怒急,“你血口喷人,最先发现尸体难道就是凶手吗?那药,那药……明明是你……”
“是什么?什么药?”龙风华的话又开始不完整,倒是一旁的辛瑶急切催促着,看来龙凤华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那药明明是你,是你给许家大少爷的!”龙凤华看此情景,也顾不上隐瞒了,将可能拉新歌云下水的事情尽数抖搂了出来。
“嘶!”人群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事儿竟然还跟许家许大公子有关系?他们今个儿听了这些话还能健全地走出这座山谷吗?
“没错,药是我给的,但用不用却好似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辛歌云大大方方地承认,言语上的证据都是苍白的,任凭他说得再多,信不信还是由听者自己决定。
然而,总有人想当这根搅屎棍子,将场面搅得更浑一些。
“大家看啊!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人,竟然还毫无悔过的意思,心肠如此恶毒!果然,北域莽荒来的没一个好人!留她在灵修界只会带来更多的危害!”辛瑶继续添油加醋。
“嚯,她她她竟然是北域莽荒人!”
“什么?北域莽荒人,不,不都是一群……一群疯子吗?那,那她无缘无故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了啊!你们说她现在会不会突然发疯大开杀戒啊?!”
辛歌云的身份一经揭开,比那二人说一千遍“她杀过人”还要管用,近处围观的人瞬间退的退,散的散,就连几个即将拿到七星聚形草的灵修也不自觉地退开几步。
见了众人的反应,方才受了众人不待见的辛瑶瞬间扬起下巴,得意十足,早知道说出她的身份这么好用,那她一早来的时候便说了。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所以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由她来为归真山人选择接受诊治的人呢?!”辛瑶趁热打铁,企图转变结果。
这主意当然也正中归真的意思,“如此看来,确实不合适,那就依姑娘的……”
“啊啊!”
然而,归真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提出建议的辛瑶便发出了充满恐惧的尖叫,惊颤整个山林。
方才正等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并暗暗对辛歌云露出胜利者微笑的她,下一刻便被一抹温热腥气的液体喷了一脸。
哆哆嗦嗦地伸手摸去,鲜红的!是血!龙风华的血!
上一刻还在指认辛歌云罪证的龙风华,下一刻就这样倒在了辛瑶的面前,一道细长的血痕贯穿他的脖颈,鲜血溅了满身。那没有来得及合上的眼睛中仍然是对身后女子满满的恐惧,他知道她能用时间最残忍的方法来折磨他,也知道她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了他,只是没想到他的生命走得如此之快。
最后一眼,是看向那名叫辛瑶的女人的,虽然她在众人面前极力伪装柔弱可怜的模样,但龙凤华很清楚,这个女人比新歌云强不了多少,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是寄希望于这个女人,能够信守诺言,完成他们的交易。
反观动手的新歌云却没那么多心思观察二人之间最后的神色交流,她正用纤长柔嫩的指尖擦拭着幡旗那不算尖锐的旗杆,幽幽抬眼凝视辛瑶,开口道:“我啊,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指着我了,真没礼貌呢!”
那双似含着千年寒冰的黑眸,随着那无风自动的“幡旗”划破她脆弱的意志防线,径直插在她内心最为恐惧的地方。
这个女人,比当年的辛止,还要恐怖上数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