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除夕那日，洛邑城里里外外处处都是张灯结彩，街道行人，人人脸上都挂满了过年的年味，只是那冬日的太阳总是下山的那么快，稍一会儿上就看不见了。
远远看去皇宫上方的红色晚霞也慢慢正在褪去。眼可见的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暗灰色，相反的天空中出现了几颗频频眨眼的星星，不过，还残留的一丝红光留在皇宫的青砖红瓦上，倒像是给皇宫的边边角角镶刻上了金边。
洛邑河两旁的树高高低低，落在河中的倒影错乱有秩，两岸上的灯光都在紧张有序的亮起，空中的琉璃烟火直飞上天空后，又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多灿烂炫目的烟花，它们一一倒映在水中，倒是唤醒了沉睡在水下的游鱼，他们跃出水面来回跳跃，溅出的水滴喷溅河边嬉戏的女子身上发了一声一声娇嫩的嬉笑声。
河中的船只一个两个的顺着流水岩流而下，路过一盏盏飘在河面上又逐渐远去的莲花灯。河面的上空已经升起了月亮，正值除夕夜那轮圆月正垂直地悬挂在钟楼的塔尖，顺着河流的方向望去，采荷桥上来来往往的那些男男女女结伴而行。
我随手拿起河岸上的一粒小石子轻轻丢入眼前的河水中，发出了扑通一声石子落水的声音。瑶佳在一旁不停的敲打着桥边石墩上被人摸的光滑的地方。终于她按耐不住了。
“绾绾，你哥和华荣一直都在骗我，这事你可知道？”
我心虚的继续搅动着手中那快被我揉碎的枯枝的动作，眼睛一直低头看着水中的鱼游来游去，生怕被她看出了什么端倪，“怎么可能，他们军营中的事怎会跟我这女子说，至于我阿兄就是你苦苦寻找这么久的魏将军，我也是刚刚才从你嘴中得知，我若知道我阿兄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早就将他五花大绑扔到你面前。”
说完还朝她呲着大白牙嘿嘿笑了两声，证明我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
她又问：“他当真喜欢那女子。”
我支支吾吾的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今日虽说是除夕，可是自从妙妙不辞而别之后，王栩安整日便派不同的人马去不同的地方打听着妙妙的消息，人就好像疯了一样。
她：“我与他交过那么多次手，即便是被我打下马，甚至剑指向咽喉也从未见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她的表情落魄，声音低沉，眼眶也微微红润，就像盼了一件日夜思念许久的宝物，就在即将到手时的满心欢喜，然后顷刻间化成粉尘落在尘土里。
看她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
她强颜欢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们迦和一族并非是强取豪夺之人，他若不能一心待我，本公主定不会嫁他，我们迦和的大好男儿多的是，本公主也不是他不可。”
面对她急转的样子我一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刚开始的心疼也在一瞬间被茫然代替：“可是两国联姻也不是儿戏。”
经我提醒她这才想起此次前来北燕的目的，虽说是最为和亲公主前来联姻，实际是自己私心作祟，可奈何那人根本不搭理自己，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刚刚急转的神情又变得黯然失色。
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又一声的炸响，响声过后空中出现五彩斑斓的焰火，瞬间天空又回复成灰黑色。
不远处一只游船朝桥边游来，我把刚想给她说其实我三哥哥也不错的话咽回了肚里。
她朝着华荣招手，华荣站在船头对着我们的方向，正巧烟花在我们头顶绽放，在瞬间的火光映射下，我看到二人正在相视而笑，心中有些失落，但回头想想，其实这二人看起来也挺般配。
船向岸边停靠，冯武朝我身后张望，不用想我就知道他在找谁。
“今日我一个人出宫的。今日给兰心和兰花二人放假，她们二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冯武听的，却让华荣听去。
“今晚我送你回去。”
我摆摆手表示拒绝：“今晚我去阿兄哪里，这几日妙妙不见了，我阿兄急的很，今晚出宫之前又和父皇吵了两句，母后怕他真做什么傻事，让我来盯他一段时间。”
华荣没在说话，此时又一束烟花在头顶绽放，黑夜中在火光闪现之中我看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看的我有些不适应，便急忙找话题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可是越是如此越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转身看向有着被各色各样的灯倒影的河面，开口问道：“前几日朝堂之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被他这么一问我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继续说道：“我知你不想和亲，我也知自己配不上你，或许你可以把它当作一场交易。”
“交易？”我仔细盯着他，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拿自己婚事做交易的人，如今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点头：“李芷嫣我是断然不会娶得，可是耐不住长辈们的唠叨，你我成亲，你不用去做那和亲公主，我也不用娶不爱之人。”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琢磨着确实也是个办法，他见我没说话继续说道：“等到你遇见想嫁之人，这场婚事自然就作废，我们各奔前程，你意下如何。”
其实招是个损招，但是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华荣人长得不赖，性子也不错，与我自幼一起长大，长我两岁懂照顾人，只是一点身体不好常年喝药，尤其是换季之时，经常咳声不断。
“容我想想。”
周围一片喧闹，只有我们二人安静了下来，船顺着河流而下，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桥洞，来到了洛邑河中央，一眼望去河面停着数十辆客船，有吟唱声，有诵诗作对声，也嬉笑打骂声，也有河中鱼扑通跳跃声，混杂在一起极为热闹。河面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莲花灯灯，一眼望去景色极为壮观。
船舱内，瑶佳和冯武两个喝的起劲，只听到冯文在一旁一个劲的劝二人，华荣到不在意笑道：“今夜除夕，想喝就让他喝吧。”
我闲的无聊就趴在船边看着从眼前飘过的一个又一个莲花灯，灯上写的愿望千年一缕都是希望来年顺心顺意，身体健康。突然船身一声碰撞，吓得我差点滑落河中，正当我心生不悦想要教训一下那艘船上的人时，却看到船头的凌璟朝我微笑招手。
我正想礼貌性的对他点个头就回到船舱时，华荣挡在我面前。他：“三皇子好久不见，上次匆忙一面未来的及好好与三皇子叙叙旧。”
凌璟：“华二公子客气了，许久不见二公子身体可好些，这次本皇子前来，专程未二公子带一个我们邶江上好的药材，送给二公子感谢二公子和兰妃娘娘当年的多次出面维护本皇子的恩情。”
“三皇子客气了，当年之事本就是那些奴才们的错，当日我并非知道是那人是三皇子，而是当日有奴才借五公主之势，去做一些脏事，我只是不想让五公主平白无故惹上是非，受了委屈，就随手惩罚了一些不本分的奴才而已，三皇子还真是想多了，无功不受禄，东西就不必了，更何况北燕地大物博比起小地方的东西总归是要多的多。还有，我们北燕守的是老祖宗留下的礼节文化，既是登门做客，就要客随主便，可惜了，三皇子呆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学会。”
我躲在华荣背后，听着带着满是笑意的声腔，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嘲讽他们邶江小门小户，不知礼数。
我知道华荣平日看起来不怎么说话，就像话本中描绘的白面书生一眼文文弱弱的，可若真的有旁人惹到他，他那张毒舌的嘴，说出的定然不会让人心里舒服半分。
我偷偷越过华荣的背影看了一眼凌璟，他的脸色有些铁青，但是碍于面子还是硬生生的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可那笑，硬是憋的本好好俊俏的一张脸难看至极。
凌璟自小就是个不讨喜的人，无论是在邶江还是北燕，之前我也尝试过与他说话，他总会淡淡的撇我一眼然后送我一个字，“滚”。慢慢的便没有人与他接近，我私下与唐宁谈论过，一致认为是他平日过于冷脸又不喜欢与旁人亲近，还动不动的让人滚所以才不讨人喜的。
听闻凌璟只回邶江三年，北江朝堂三年之内大换血，朝堂上那些反对他的人，一夜之间不是抄家就是灭门，而他就摇身一变成为邶江百姓人人敬重的三皇子，就连三年不来给他写一封家书的邶江皇凌康年竟然也有意将皇位交与他，可见此人手段之高明，心思之缜密，若是华荣今日惹恼了他，就凭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华荣日后难保不会吃亏。
我从华荣身后向一旁移开两步，又朝前船头迈了一步，屈膝朝他浅浅行了一个虚礼：“今日真巧，没想到还能再此处遇见三皇子。”
他：“许久未曾见过洛邑城的灯火夜晚，今日赶上除夕夜想必定然热闹，就想着来凑个热闹，没成想打扰到了华二公子和五公主的游船雅兴。”
不知道是谁在岸边惊呼流星雨，我们不由得一同朝天上看去，那点点星光如同烟火一样飞快划过侯稍纵即逝，华容得声音在我耳旁悄然想起：“不许个愿吗？”
我闭上眼睛心中默想这自己要同上合书苑才子徐莱作为蓝颜知已时，这个愿望被凌璟给打断了，“五公主也信这些？”
他嘴角上扬，语气有些轻蔑，似乎对着流星许愿是一件多么不能启齿的事情：“怎么三皇子不信？”
他抬头看着天，又看了看我，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信。”
本以为他说完会带着嘲笑之意然后乘船离去，没想到他还做出邀请的意思：“美景，佳人当配好酒，我们三人也算旧友，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叙叙旧如何？”
还没等我拒绝，华荣接着说道：“今夜天色已晚，总在外人面前多有不便，皇后娘娘特地吩咐我将绾绾安全送回宫中，只怕是要拂了三皇子的好意了。”
凌璟自然知道华荣口中的外人指的是他，可他偏偏就是要装作不知，还特意加重了“外人”两字：“罢了华二公子说的是，今日外人是有些多了，缺实多有不便，改日本皇子亲自邀请五公主同游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