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楚东时在宋书妤还在睡着时登门拜访，他提了一大堆礼品，宋书妤妈妈真诚地让楚东时下次不要带那么多东西了。
她把红包给了他们。存了几年的陈酿一起和楚东时，和他女友一起共享。
“看来今年您下大血本了啊。”
宋书妤妈妈弯唇笑笑。
这个时候十点，宋书妤平时早就醒了，好像意识到了这几天楚东时就回来，她拧巴的心，一直避免着见到楚东时，于是她熬了个大夜，现在沉沉睡着。
“小时啊，年轻有为，真的。”
“现在成绩稳定了，你找对象大家也都不反对，多好啊。”
两句话，前一句是对楚东时女朋友说，后一句对着楚东时说。
多么体面的话。
“姑娘今年多大啦。”
“我今年十九。”穿着白色羽绒服白色裤子的姑娘这么答道。
她看起来长得不高，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模样耐看，气质看上去就很恬静。
“叫什么名字呀。”
“苏冬。”
“真不错。上哪个大学呀？”
“青师，我打算读完考个编。”
宋书妤妈妈和善的笑:“真好，考编稳定。”
楚东时觉得这陈酿真不错，喝了两盅还想再来一点儿的时候，苏冬拉住他的手臂，眉头微皱，声音不大:“不要贪杯，喝了两杯暖暖身体就好了。”
宋书妤妈妈看在眼里，她真心看好这姑娘。言谈举止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好。
这些她都实打实的给楚东时妈妈说了。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上午，宋书妤妈妈留他们吃饭，楚东时他们还要拜访下一家，婉拒了。
临走，苏东眨眨眼，笑着说:“阿姨，你真好看。”
仅一句话，夸得宋书妤妈妈心花怒放，她让二人路上注意安全。嘱咐他们年夜饭叫上大家一起吃。
宋书妤在房间里，她听到了一些。
真的，听起来太郎才女貌了。没有任何人反对他们，他们看起来那么甜蜜，也那么真挚。
谈了不过一年就回来见家长。也仅仅只大一岁。
越是般配，宋书妤心就越痛，越嫉妒。
真好看？我妈好看那是公认的，用得着你夸吗。宋书妤心想，然后走出房间。
“囡囡醒了啊。”妈妈洗着水果。
“嗯。”
“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见你东时哥哥吗，今天你刚好赖床，我刚说叫你起来，东时这孩子就说你难得放假，让你好好睡觉。”
“……嗯。反正也不是没机会见，也不是很熟，确实没必要叫我。”
忙碌中的妈妈没有体会到宋书妤话里的刺，她嘿了一声:“你这孩子，越大脾气越大啊，以后不许熬夜了啊，一点儿礼貌没有。”
宋书妤心里愈发烦躁，答应了一声就又冲回房间。
还要一起吃年夜饭……宋书妤趴在被子上，发泄地打着床上的玩偶。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短暂的死一下就好了。
虞盛鸢的消息从微信弹进来——“我参加了个比赛，麻烦你给我投上宝贵的一票！谢谢啦～”
还附赠了个链接入口。
一看，是绘画比赛，而且大家画得都不错，省级比赛。
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什么错误了？为什么一个二个都那么厉害？
宋书妤给虞盛鸢投票截屏发过去以后，虞盛鸢发了个谢谢。
宋书妤忍不住问她:“你学画画几年了？”
“就两年。”
“挺厉害的。”
“谢谢。”
……
这是宋书妤最讨厌的一个年。
下午饭桌上，妈妈做了一大桌子精致的菜肴。
“诶，就我们两个，这样不会太奢侈了吗。”
妈妈夹了一个鱼块放在宋书妤碗里:“年年有鱼。”
宋书妤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想到楚东时过两天要来，她就没有心思再吃这么多。那索性今天敞开吃吧，吃到动一下都难的程度。
妈妈看着宋书妤风卷云残的进食速度，不由得一惊:这孩子真是到发育期了啊，这么能吃……
“妈妈我回房间……了。”
“不行！”妈妈说。
“嗯？怎么了？”
妈妈的表情在不到一秒内收放自如，她表情合理过渡到担心:“你吃这么多还回房间躺，会发胖，对身体不好的！”
“我坐着……”
“坐着也会！”
“那我？”宋书妤看着妈妈，什么时候妈妈这样了？
前两天不还一个劲儿在半夜给自己端宵夜吗，时不时进自己房间粘着自己，还说:“囡囡胖点儿也很可爱，开心就好了，胖了又不是减不了，只要不影响健康就好。况且囡囡现在太瘦。”
“出去走走吧，你看你一整个寒假都窝在家里。出去透透气。”
宋书妤有些迟疑，妈妈递给她几张红钞票:“去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去玩儿。”
“啊，好的。”宋书妤接了钱麻溜地滚出家。
“我能带平……”
“不可以，妈妈给你收了，以后晚饭过后都不能玩平板。”
宋书妤有些沮丧，可能这段时间一直一直在看平板，她自己承认初次接触网络世界，确实太着迷了。
“我出门了妈妈。”
“记得带钥匙，注意安全！”妈妈在厨房里说。
妈妈在厨房里熟练的收拾着碗筷，细心地擦拭着每一块角落，不放过一处污垢。
哪怕洗完碗还没完，她边做家务边哼歌，一想到自家傻孩子，她就无奈叹了叹气。
这孩子挺早熟的，年纪轻轻好像就要早恋似的。天天大半夜尖叫，要不就看房间缝隙还亮堂着没熄灯。一看就是玩平板玩入迷了。
但要说和人相处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管的太松怕出问题，管得太严怕出问题。
唉，真头疼啊。
走在大街上，风时不时的吹。
宋书妤吸了吸鼻子，有平板之神的庇佑时。她还没觉得那么悲伤，每天打游戏看电视剧动漫时间就混过去了。现在自己暴露在阴冷的天空之下，才发觉自己像伤口碰到空气那样，吹到风不止脸疼，心也劲儿劲儿的疼。
走到公园，宋书妤买了一朵花，红色玫瑰？还是牡丹？
没地方去，要说现在立刻闯到人家里，找人散步也太奇怪了，早知道事先先试着联系一下朋友，看有没有人出来玩儿就好了。
宋书妤一个人独自行走，不知不觉走了几分钟，走到一个商场前。好像一瞬间心有灵犀似的，她抬头看着三楼。
楚东时和他的女朋友在影院外，苏冬还抱着一桶爆米花。
楚东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神情仍然那样，温柔，却好像冷漠疏离。
宋书妤怕被发现，连忙随意走进一家店，从店里看向店外才觉得自己蠢。
店外人群涌动，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
既然人潮涌动，你又怎么能一瞬间注意到楚东时？
……
“欢迎光临！您要买点儿什么。”导购热情的走上前，挂着一抹淡笑。
定了定神，宋书妤才发现这是一家服装店。
“我随便看看。”宋书妤看着她，言外之意是别跟着我。
导购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化淡妆，仍笑得热情:“我给您推荐几款！”
旁边一个年级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同样的工作服，不同的是妆容更加精致，浑身散发香水味。她冷哼一声:“什么阿猫阿狗都接待，敢情我们这里是什么收容所。”
小姑娘的脸色有点难看，不过她调整过来还是打着手势引导宋书妤往另一边走:“我看您气质特别出挑，这边的冬季新款很适合您。”
宋书妤回头瞪了三十岁女人一眼，她看着女人衣服上的工牌——吴姝姝。
宋书妤随手指了两件衣服:“拿给我试试。”
几分钟后，试衣间帘子打开，宋书妤上衣效果犹如模特。她的眼像一颗宝石。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对着吴姝姝轻笑一声:“这么高傲，我以为你有足够的资本瞧不起人。”
“原来你一辈子也就只能干服务了啊。”
吴姝姝脸色难看，她走上前:“你谁啊？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心比天高！你知道我男朋友谁吗！”
宋书妤看了她一眼，眼底尽是嘲笑:谁关心你。
原本宋书妤想把自己试穿的衣服给买下来。
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证明自己买不买得起？这大妈都这么不尊重自己了，为什么还要给她们店涨业绩？
宋书妤转身给那个年轻的小姑娘说:“你家衣服不错，不过某些非人类的东西态度不喜欢，这个给你。”
“新年快乐。”
然后宋书妤给了那个店员一个红包和那朵盛放的，红色的花。
就像妈妈那样，在心里开出和笑容一样明媚的花。
这对于宋书妤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祝福。
店员一时错愕，反应过来后止不住道谢。
宋书妤对吴姝姝说:“你该学会不要那么蠢，特别是在你工作的时候鄙视上帝，我会向你的经理反馈你。”
她转身离开了是非之地。
恐怕那个年轻女孩儿过得不太如意，会经常被吴姝姝多少明里暗里打压嘲讽吧。
宋书妤买了杯奶茶，然后随意地搭乘公交，她就这么静静看着城市的光景，穿梭变换，然后好像又重复，不停变幻。
夜就这样降临，逐渐变深，走进这座城，拨亮几盏灯。
有的小孩儿跟着家长走，他们牵着手，幸福无比。有的过路匆匆，有的悠闲地提着一篮菜，有的推着自己的水果摊……
这座城真有烟火气。
直到坐到终点站，宋书妤手里的奶茶也喝光了。她把空瓶随意丢在垃圾桶里。然后心里没有一丝慌乱的，她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漫步着。
北海是座特别可爱的城市。
她在闲逛时，突然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高她一点点的女孩儿，背着吉他，好像融进了夜色里。
“虞盛鸢。”
女孩儿慢半拍回头，她看着宋书妤，然后扯起一抹笑:“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你家在南城。”
“啊，我随便转转。你要回家了吗。”
“今天或许不……我是说我也随便转转。”
宋书妤心下一喜:“那我们一起吧？”
虞盛鸢点点头，然后两手插兜。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宋书妤忍不住偷偷看着虞盛鸢的侧脸。
她看起来好像很疲惫，仔细一看……她怎么好像哭过！
宋书妤把兜里的湿纸巾递给虞盛鸢:“你没事吧？给你擦擦……”
虞盛鸢没有接过湿纸巾，她没有看宋书妤。边走边轻笑出声，说:“你在可怜我吗？”
“我没有。”
虞盛鸢不知为何，悲伤不能自已，宋书妤有些跟不上。她为何这样的神色？
“你好像，有点疲惫，休息一会儿吧。”宋书妤试探着说。
虞盛鸢停住脚步，侧过头看她，眼底的情绪宋书妤不明白，只是多了一丝澄澈。虞盛鸢微笑着，嘴角带过的弧度那么美。
“诶，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想在没人的电影院看电影是吧？”虞盛鸢说。
北海新城的影院，虞盛鸢包了场，诺大的电影院只有她们两人。
她们安安静静地看了场励志的电影。名字叫人生。
结尾主角幸福的流泪，说出振奋人心的一句话:“人生，是旷野。”
“什么是人生呢？”虞盛鸢在电影的尾声，主角一个人幸福的流泪时感慨，她好像陷入困扰，并没有因此受到激励。
什么是人生？
宋书妤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谈人生为时过早吧，我们才走过人生的几分之一。”
“我们还年轻。”
虞盛鸢看着宋书妤的侧脸。
宋书妤大大的眼睛，瞳孔似乎也很大，漆黑的眼睛倒影着电影的画面，肤色也被电影照亮。她看的认真。
……
“你现在的目标是给我考级，玩儿什么乱七八糟的吉他，给我练钢琴！”虞父这样说。
虞盛鸢天生想要抗争，她喜欢吉他，她喜欢自由。她就这样和父亲对峙着:“你凭什么干预我！”
“你还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吗！”
一番争吵后，谁也不服输——“有种你给我滚蛋！”虞父这样说。
虞盛鸢看着父亲，然后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她连忙擦掉，然后说:“走就走！”
然后虞盛鸢一个人背着吉他，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她觉得自己很落寞。
只要像以往一样，不出一会儿母亲便会出来打圆场求虞盛鸢回来。
这个时候母亲便会买虞盛鸢喜欢的东西作补偿，虞盛鸢就可以不情不愿的回来。
只是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虞盛鸢和虞父的矛盾日益加深。
这一次，虞盛鸢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些东西，母亲的电话还没打过来，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流落街头，不免偷偷掉眼泪觉得委屈。
虞父打掉了母亲的手机:“这次你不许给她打电话！这臭脾气都是你给惯的！她不考级凭她那个猪脑能上好学校吗？”
“真是不知好歹，随随便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一回头，虞盛鸢就看见那个好像同样有点落寞夹杂意外和惊喜的同班同学，宋书妤。
电影结束以后，二人坐在一家饭店里。宋书妤要了一份凉拌牛肉，虞盛鸢要了一份素拼。
“吃这么少啊……”宋书妤看着虞盛鸢吃素拼还要赶掉一半饭，说道。
“嗯，胖了不好看。”
“你比我还瘦吧……”
“但是你脸比我瘦太多了诶，我是属于吃一点儿就疯狂变胖的类型。”
“嗯……”宋书妤不知道怎么说。
虞盛鸢这个时候不紧不慢地吃着饭，她很放松地开口:“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宋书妤心里隐隐有些惊讶，不愧是出身和自身都很优秀的孩子，察言观色得都像会读心了一样。
宋书妤说了在服装店的事，宋书妤低低笑出声:“你这样做得确实很解气啊，那个老大妈鼻子都要气歪了吧？怎么会因为这个一直不开心，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虞盛鸢看了宋书妤一眼，然后继续吃着饭。宋书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虞盛鸢比自己想象中更成熟……洞察能力很强。
宋书妤含糊其辞地说了自己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虞盛鸢没有再吃饭了，她把玩着瓷实的勺子:“换个人喜欢吧。林子煜怎么样？”
宋书妤瞪大了眼睛:“喜欢这个东西是能说换就换的吗。”
虞盛鸢这个时候靠在椅子上:“换个人喜欢，先尝试一下，至少不会让她太受伤。”虞盛鸢指了指宋书妤的心脏。
“但是这样好像也只是在骗自己。”宋书妤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脏，好像那里在跳动。
“话说，你不是喜欢林子煜吗？”宋书妤这样说。
虞盛鸢低低笑了一下，那一瞬宋书妤只觉得她很有魅力。
“之前不懂事啦。”
虞盛鸢说:“我不喜欢林子煜，因为……”然后虞盛鸢眼波流转，宋书妤被她的话搞得晕头转向。“因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喜欢这件事很郑重的哦。”虞盛鸢这样说。宋书妤没有听太明白。
“好吧。”
夜宵吃完了，虞盛鸢有些扭扭捏捏地问:“你家就你在家吗。”
“我和我妈一起。”
“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家，以前好像也看你形单影只的。”
“我妈因为工作原因嘛，没办法。你问这个干嘛。”
虞盛鸢深吸一口气:“收留我一晚。”
宋书妤笑着说:“好啊。”
这是印象中虞盛鸢第一次求人。她那么高傲。
两人坐上了返程的公交，看着曾浏览过的景色如时光回溯般倒流，宋书妤在车窗上哈了口气，然后写下开心二字。
虞盛鸢悄悄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宋书妤看着风景有些出神。
“叮咚——”
门铃响了，宋书妤妈妈起身迅速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