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两天的赛程拍的很满,并且严格按照规定要求,午休时间不长,但陈国瑞允许队员到处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蒋楠笙也和其他队友一样,散落到来看自己比赛人员的场外休息区。
坐下没一会儿,苏文新就问唐雨有没有什么吃的,后者回了“没带”。
“你刚没去吃饭?”蒋楠笙问。
“吃了,但是有点踩雷,这附近总共就那几家店,人还巨多,饭都没吃舒坦。”
蒋楠笙包里长期带着吃的,拌嘴之余,想掏点的给苏文新,后者见到忙完过来找他们的段方景,继续说着没说完的话:“不过我还算好的,老段更惨,没吃几口就被叫走了。”
段方景……没吃几口?
蒋楠笙耳朵记准关键词,摸出蛋白棒分了:“我有啊,见者有份。”
唐雨接过:“谢谢礼礼。”
“你这包里还真是什么都有。”苏文新坐回座位啃着吃。
“别忘了把垃圾带走啊。”蒋楠笙提醒。
段方景接着,也说了句谢谢。
赛前半小时,蒋楠笙提前下场归队,唐雨和苏文新回到看台,段方景也继续坚守到自己的“岗位”。
本以为三条路线会这么错开,蒋楠笙跑着跟上段方景,站到他旁边和他并排,手揣进裤口袋,发情报一样小声提示:“噗呲噗呲,段方景。”
“怎么?”段方景偏头,眼睛稍稍低下。
“拿着。”蒋楠笙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段方景低头,看到递过来的是刚才同款的蛋白棒:“不是给过我了……”
“再偷偷给你一根,多吃点,”蒋楠笙说,“别让苏文新发现。”
她挡着嘴巴,因为声音小,所以浮夸了嘴上动作方便看清文字,模样有点搞笑。
段方景看着,手不经过大脑挡住了唇,配合着她的动作,选择跟她一起搞怪:“好,谢谢——”
蒋楠笙从没见段方景做过这样的表情,黑色的眸子呆呆眨了眨,有点看呆。后者本人其实也很少这样,可棱角分明的……脸做可爱表情,好像也并不违和。
两个人同时被彼此逗到,心照不宣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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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剑个人赛决赛在第一天的最后一场,经过了一整天的小组循环赛和直接淘汰赛,角逐到最后,不出所料,这一次宜禾市队跻身进决赛,和南临争夺冠亚军。
“即将进行的是女子佩剑个人赛的决赛,能看到两位运动员已经在候场区等待了,南临市队的陈彦欢今年可是参加了国内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倒是宜禾市队的蒋楠笙,这次回归赛场冲进决赛,冠军花落谁家令人期待。”
段方景在体育中心跑了一天,关于各场比赛的小道消息,基本上听了个遍。
陈彦欢,便是唐雨和苏文新上午那会儿讨论的那位,南临市的王牌,年初那次比赛太不愉快,一直想跟蒋楠笙再比一次。
“果然是陈彦欢,该来的还是来了。”唐雨紧张到不敢看。
苏文新全神贯注盯着场上:“那个女生在南临市队的实力都算尖子,不然不可能压轴,听说这小一年又一直苦练,现在什么水平,谁也不知道。”
蒋楠笙和陈彦欢提前到赛道旁边准备,后者主动说的话,没有想象中那么敌对:“虽然看参赛名单已经知道你会来,但真见到你,还是吓了一跳。”
“是吗?”蒋楠笙自然回话,“听说你一直等着跟我再比一场。”
“消息还够灵通。”
“是你每次都说,我想听不到都难。”
两个人互相笑笑。
在裁判的指示下,蒋楠笙和陈彦欢共同走上剑道,倒计时昭示比赛开始。
佩剑的打法易攻难守,蒋楠笙的速度是她的底牌,只是在往年的比赛中,她一度收着力度,在获胜的前提条件下适当发力,没人真正清楚她的爆发极限。
一月份那次的锦标赛,是她难得暴露这个极限的时刻。
陈彦欢等了这么久,训练期苦练速度,就是为了这一刻。
场上,两道身影谁也不让谁,在确认蒋楠笙恢复参赛之后,陈彦欢根据往期比赛回放好好分析过蒋楠笙出剑的风格。
快,准,狠,不含一点杂力,但只要和她实战过就能发现,她的速度,并不是天生形成的极快,而是后天堆积,经过反反复复无休止的训练,练就后结合些许天赋的技巧性产物。
可仅是苦练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
陈彦欢用剑下劈,蒋楠笙灵活闪躲,但剑锋无眼,恍然蹭到她的右肩,又让前者拿下一分。
“教练,蒋礼没问题吗?她上一次可……”许屹并不自信于这个落后的比分。
“上一次那样都赢了,她这次可完全没到需要打封闭的程度。”陈国瑞想到什么,一向干练冷静的男人,眼神竟冷了几分。
蒋楠笙冷静应对,针锋相对之际,耳边响起道坚定的女声,在每一次落后时提醒着她:“你的右肩在赛场上占不到优势,但你的优势,可不仅限于肩膀。”
“目前女子佩剑个人赛道上的分别是来自南临的陈彦欢和宜禾的蒋楠笙,这两位都是市级队伍当中颇有名气的运动员,看得出两个人的分数跟的很紧,”解说员在在场外激情分析当下战局,“场上比分4比……不,5:4!陈彦欢又得一分——”
蒋楠笙感觉得到,陈彦欢是有备而来的,应该是分析过她重点出剑的姿势,才会在她每一次强有力的进攻下适时化解,再转化成独属于自己的进攻方式。
别的蒋楠笙或许不行,但她的学习能力还算不错。
又让她学到一招。
渐渐的,大家也看出了端倪。陈彦欢虽总能暂时领先,但每次都能很快被蒋楠笙扳平比分。
蒋楠笙的打法虽然没什么变化,但进攻频率没有上一次团体赛那么急,不想迫切得分结束比赛,更像是在练手……或是吊着。
没关系的,只要她继续保持领先一点点的状态,只要这样,这场比赛就能赢。
陈彦欢在心里安慰自己,可出剑明显燥了起来。
而比蒋楠笙速度更大的优势,是面对比赛时从容不迫的心态。她得心应手,在陈彦欢进攻她的那刻转动手腕,以她的方式从她身上再拿下一分。
段方景看到,场上的蒋楠笙虽然被护具罩住了表情,但整个人,一定是神采奕奕的。
绝对的,热爱与拼搏。
“嘀——12:13!”
陈彦欢彻底慌了。
蒋楠笙刚刚……居然用了她的招数?可这是她为了应对蒋楠笙专门设计的,之前从来没用过。
蒋楠笙居然……在这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在极快的对战过程中只看了几眼,就学会了?
陈彦欢失了神,比赛结果还重要吗?她已经输了,彻彻底底。
就连上一次,蒋楠笙都没有用尽全力。
他们完全低估了她的实力。
最后两分,蒋楠笙轻而易举拿下。
时间停住,计分器定格在12:15。
裁判裁决完成,比赛正式结束。
随即而来的是解说员的正式宣布:“第十二届全国击剑选拔赛预选青年赛女子个人赛已决出胜负,女子单人组佩剑冠军是来自宜禾市队的,蒋、楠、笙——”
场上一片喧闹,掌声响起。
蒋楠笙和场下打过招呼,却没有下场,而是对场上另一人伸出手:“你进步很大。”
陈彦欢摘掉面罩,迟疑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回握住:“上一次……”
“上一次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太想赢了,”蒋楠笙回忆起什么,低下头,语气诚恳,“抱歉。”
那场比赛,她每次进攻都带着必赢的狠劲,可以说完全没有尊重对手的过程。所以陈彦欢心里有气,一直想再比一场,她都能理解。
至少,不要像上一次那么狼狈。
“要你道歉,我才没那么小气。”陈彦欢握她的手用力捏了一把,不会伤筋动骨,但疼是实打实的。
练击剑之后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也有不少,蒋楠笙对痛觉没那么敏感,只是不懂她的意思。
“恭喜,心服口服,”陈彦欢借力站起,“但团体赛,我绝对不会松懈。”
“谢谢,”蒋楠笙点头,“我们下一场见。”
对于优秀的人,是朋友,更是难得一遇的对手。
本以为对话已经结束,蒋楠笙准备下场归队,陈彦欢却抢在她前面,附在她耳边又说了几句:“以前我总在想,国家队为什么偏偏在宜禾市队里选中了你,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确实不错。”
蒋楠笙耳边一阵酥麻,但接踵而来的,是陈彦欢接下来的话。
后脊一阵发凉。
“你的实力或许不如岑念,但整体水平,却比她优秀的多。”
正规比赛不似友谊赛,场外观众不得轻易上场。段方景站在观众席场下的墙面旁,注意到蒋楠笙的表情变了又变。
听到这个名字,蒋楠笙刚才还回忆起的声音连接惦念,一股脑重新浮现。
“你和岑念能成朋友反倒更让我意外了,你们两个,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陈彦欢把疑惑了很久的内容问完,“你为什么没进国家队呢?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这个机会。”
陈彦欢已经走了,蒋楠笙还站在原地发呆,往昔一切循环上演:
【教练,我必须上场,这场绝对不能输。】
【第十三届全国联赛女子佩剑团体赛冠军——宜禾市击剑……怎么了?现场什么情况?场上运动员晕倒了!】
段方景眼看蒋楠笙下场的步调逐渐不稳,随后摇摇欲坠,有点像……他最开始在十字路口碰到她的状态。
“她们说了什么,聊这么久,”唐雨时刻关注着场上,“礼礼看上去不太对,怎么晕晕乎乎的?”
苏文新看向唐雨:“不会跟上次一样吧?”
唐雨和苏文新都睁大了眼,随即飞速从看台上往下赶,可距离摆在那里,根本做不到即刻赶到。
眼看场上女生摇晃的幅度逐渐明显。
场下某道红色身影,却迈开步子先一步朝场上去。
在剑道上散发着无限光芒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落魄倒在这里。
迷迷糊糊中,蒋楠笙仿佛躺回充斥着消毒酒精气味的环境内,回忆起自己的承诺和别人的告知:
【任何情况,我都自己承担。】
【楠笙……节哀顺变。】
一场比赛结束,场上的声音逐渐沸腾,蒋楠笙的听觉感官极速放大,背后冒出一身冷汗,那道仿佛在看她的视线,在某个瞬间变得立体。
她真的以为,自己下一秒会像之前一样倒下——
孤立无援的身体突然得到支撑。
这次,有人扶住了她。
那股熟悉的淡淡皂香,忽远忽近萦绕在她身侧,最终定格,顺着呼吸,起到了某种抑制的作用。
一颗漂浮的心慢慢踏实。
是段方景,蒋楠笙只需要听声音辨别,脑海里就能联想到他的脸。
“蒋楠笙,比赛结束了。”段方景搀住她的胳膊。
他示意她,可以卸下比赛中紧绷的状态。
蒋楠笙手掌发力攥紧:“嗯,结束了。”
“没事吗?”段方景没有说结果,只问她的情况。
蒋楠笙点头。
“老段上去了!”
因为是志愿者上前,所以现场没人阻拦,苏文新突然觉得,他那身衣服还挺有用。
“外公……”恍惚之中,蒋楠笙连声音都轻飘飘的。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段方景想。才会在几乎眩晕的时候,也要想到这个人的存在。
“什么?你外公来了吗?”他问,却换来女生沉默地摇头。
“要回你队伍所在的区域?”段方景不再问,顺着她轻声说,“用不用再跟苏文新他们打个招呼?”
这次得到了回应:“……好。”
蒋楠笙往看台下那个方向看,唐雨是什么样的表情她看不出来,但一定在很高兴地回应她。
“谢谢。”她说。
很感谢,为她而来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