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计策（5）

    沈惟敬出了正厅，转到侧室的一架屏风之后。李如松与查大受早已带领军兵在此埋伏已久。刚才宴席间的谈话，他们听的是一清二楚。

    沈惟敬凑到耳边小声说道：“将军，这药酒他们即使不喝，也难逃出顺安！”

    查大受不解的问道：“将军何故留此二人性命？现下冲出去便可将他们剁为肉泥！”

    李如松摆摆手，“留着他们也许还有用处。小西行长不来，平壤只能硬攻！现今留下二人，也许还可作为人质。”在他想来，小西行长没能亲自到来这也许这就是天命。他再次将目光转向了正厅，看着周旋于敌将之间的李如柏，心下甚是欣慰，现在只等那二人药劲发作了。

    李如柏在席间谈笑自若，给大浦孙六与竹内吉兵卫斟满了酒，端起酒杯朗声道：“两位将军，我代替沈先生敬二位一杯。”

    竹内吉兵卫谨记小西行长的嘱咐，此次和谈可谓慎之又慎。他侧头与张之善耳语了几句，似乎在交代什么。张之膳随后又恢复了那股狐假虎威的劲头。他起身，将双手插在腰间，盛气凌人的说道：“竹内阁下说了，只此一杯。过后我们还要带着御赐的银两物品回平壤复命。”

    李如柏心头好笑，只此一杯就要你人仰马翻！

    只见二人举杯送至嘴边，头颈一仰把酒喝了个干净。

    张之善伸手指了指后堂，催促道：“好了，酒也喝了。快快叫沈先生出来，时候也不早了。”

    正说间，他用余光看到，身旁的大浦、竹内二人如同醉酒一般，嘴里支支吾吾在说着什么。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转过头再看，只见二人双眼迷离，双手撑着桌案，身子向不倒翁一般左右摇摆个不停。

    “这……这怎么回事！”张之善回首质问李如柏。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沈忠此时正倒背着双手，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张之善虽然为人奸猾，但他并不傻。立刻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着了明国人的道！

    随着“砰、砰”两声闷响，大浦与竹内二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看此情景，张之善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连声哀告着沈忠：“爷爷饶我性命！”

    李如柏笑盈盈的走到张之善面前，“莫要惊慌，留着你还有用处。”随后数名身体健硕的兵士抬起地上不省人事的二人，另两人架起瘫软如泥的张之善拖出了主厅。

    路过偏厅的时候，张之善惊恐的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屠宰场，遍地的尸体和血水。早前随他们一起进城的那二百名足轻，先前还在偏厅里喝酒吃肉，没想到此已被埋伏的明军屠杀殆尽。有几名兵士正在挨个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偶尔发现有人还在不断的挣扎着，等待他们的是散发着寒光的刀刃。张之善被一路拖着前行，他的鞋袜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色，一路延伸，画出了一道笔直的痕迹。

    傍晚，李如松看着兵士们用水在刷洗着偏厅的地板。血水如浪头一般夹杂着成片的泡沫流从台阶上流淌而下，渗入了泥土之中，阵阵的血腥之气随着微风徐徐吹入人的鼻孔，让人避无可避！

    李如柏垂手站在旁边，这时他已将布衣退下，换上了戎装。看着兵士将最后一名足轻的尸体运走，他开口问道：“兄长，两个倭将您要如何处置？一直关着吗？”

    李如松看着天边的晚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晚霞竟然也是殷红如血，正落在平壤方向。他确实没有料到，精心设计斩首行动实际上却是一波三折！不断出现的突发情况完全打乱了自己预期的行动部署。本想兵不血刃拿下平壤，但现在看来只能强攻了。

    看到李如松没有回答，李如柏开口再问：“兄长……”李如松抬手打断了他，随后问道：“依靠我军现有兵力，强攻平壤胜算有几分？”

    李如松在心下盘算了片刻回道：“我军入朝共计五万人，驻守平壤的倭军不会超过两万。朝鲜多年无战事，城防老旧，而且城墙高度无法与我国相比，此有利于攻方。但倭人凶狠顽强，如若强攻我军损失必不在少数！”

    李如松点点头，其实他心中早有盘算。他在义州的时候，朝廷已发多封敕命，要求其速速进兵平壤。但他实在不忍心让这五万子弟兵命丧他乡，才有今日这顺安城的诱敌之计。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于是他说道：“我本不想多伤人命，才用计夺城。既然老天让小西行长多活几日，那便留这两员倭将去骗开平壤城门，我军再趁机夺城！”

    李如柏望着远处那血色残阳也不禁心中唏嘘，只希望大军到平壤城下不要再发生其他的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