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如何选择摄政王(二)
这是云桐在云权离开京城以后唯一的保命符,赵家宗室不会允许萧擎踩着他们的脸面,将她这个好媳妇废掉的。
有了这个名声,云桐接下来能做的事情就显而易见。
第一、保持住这个名望。
第二、拉拢住自己的丈夫。
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又不止她一个人,她名义上的丈夫不也一样。
她与赵明珹既然面临同一个困难,那就有同盟的可能。
况且,赵明珹与她还有些相依为命的情分在。
以云桐现在的处境,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性她都要试一试。
因此在赵明珹鞭挞那两个倒霉的小宦官时,云桐果断出手了。
萧嫄在一旁煽风点火,云桐就讲以德行仁者王。
九皇子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念叨地不耐烦了,扔了鞭子让两个小宦官滚出去。
云桐看了眼气急败坏的萧嫄,知道自己赌赢了一半。
接下来才是决胜负的关键。
云桐与萧嫄对面而坐,萧嫄看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云桐浑然不觉,看向赵明诚。
九皇子坐在他的两个妃子中间,左手边是云桐,右手边是外祖家的表姐萧嫄。
哪个更亲密,显而易见。
他朝左边低下头。
“姐姐,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心急。”九皇子已经十二岁了,可在云桐面前,却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殿下有什么错!”萧嫄一见赵明珹先与云桐低头,怒火中烧,直接向云桐发难:“你真是菩萨脾性,由着奴才欺负到殿下头上,还不许殿下责罚!”
说着,萧嫄揽住赵明珹的胳膊,柔声道:“我可心疼殿下呢,殿下的手都红了。”
“什么时候你能替殿下做主了?”云桐冷声对萧嫄说完,又温声对赵明珹道:“殿下,圣人云‘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若宫女宦官有错,自当交给内府处置。”
“内府欺上瞒下,说不得就放过了。”萧嫄眼珠子一转,添油加醋道:“再说那两个小东西,是永安宫借过来的人,不归内府管。”
云桐愣了一下,她倒不知道这两个小宦官的来历。她脑子转得飞快,思索这两人的背景能给她带来什么助力。
“既然是母后宫中的,更应该交由母后处理。”云桐提醒道。
萧嫄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找补道:“皇后娘娘如今为了陛下劳心劳力,怎能再劳烦她处理这种小事。殿下替皇后娘娘排忧解难,才是孝顺。”
“表姐不必说了。”赵明珹突然打断萧嫄的话,“我知道表姐是为了我辩白,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他说完又看向云桐,无不感念到:“洪夫子曾教导我,‘奉先思孝,接下思恭’。我没有禀报母后是为不孝,责打下人是不仁。姐姐我知错了。”
洪夫子是云晏为赵明珹找来的,专门负责教导他读经阅典,去年借口抱病,辞官回乡了。
赵明珹专门提这个人就是在感念云家的好。
这就够了,云桐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视远惟明,听德惟聪’,”云桐念出下半句,感怀道:“母妃当日将我指给殿下,教导我夫妻二人要勠力同心,共渡难关。我与殿下夫妻一体,自当督促殿下精进学问,修身养性。”
萧嫄的面色阴沉了一瞬,在云桐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变成了骄纵任性的埋怨。
“云姐姐又在说这些嫄儿听不懂的话了。”萧嫄摇了摇赵明珹的衣袖,“嫄儿听得头都痛了。”
“表姐若是身体不适就早些歇息吧。”赵明诚体贴道。
萧嫄的眼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继续娇声道:“殿下陪陪我。”
“不了不了。”赵明珹下意识地推举,刚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连忙道:“表姐还是好好休息吧,身体最重要。”
萧嫄见赵明珹百般不愿,又当着云桐的面,也不愿继续自讨没趣,起身行礼告退。
云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感觉萧嫄走出去的时候像是松了口气。
看来萧家把她逼得太狠了,让她也对生下赵明珹的孩子产生抗拒。
“殿下今日也疲累了。”云桐起身告退。
她也累了,达成了目的,精神上一松懈,就不想再应付任何人。
况且,今日当着萧嫄和宫人们的面制止赵明珹的行为,已经让赵明珹失了面子。
她若是再在他眼前晃悠,就要积怨了。
“姐姐快去休息吧。”赵明珹迫不及待地撵人。
云桐大概能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她也懒得管。
她没有资格事事管着赵明珹,只要他不出大错就可以了。
云桐行礼告退,回到自己的寝殿,把寝殿中的蜡烛、灯油、燃香还有净手用的水、装饰花卉都检查了一遍。
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萧擎没办法废她,不代表他没法子杀她。
若是她中毒了或者病了,云桐不觉得赵明珹会不惜一切救她,他也没这个本事。
“娘娘可要吃点东西?”她的亲信宫女轻声提议。
云桐摇摇头:“不吃了,没胃口。”
她想起萧嫄不顾脸面也要把赵明珹拉到自己那儿过夜时的一举一动,就觉得反胃。
“跟小厨房说,不用准备了。”
如今宫里缺钱,哪怕赵明珹贵为准太子,吃穿用度也极节俭,连每个月用的炭火都是有定数的,多了没有。更不用说食物。
因此,小厨房既不能时时刻刻点着炉子,也不能主子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亲信派了小宫女去通知小厨房,不用准备今夜的食材。
小宫女跑过去的时候,正好与萧嫄身边跑腿的宫女前后脚进了小厨房。
“我们家娘娘今日没有胃口,不用准备娘娘的份儿了。”
小宫女刚想张嘴说她家娘娘也一样,又觉得这样不就变成萧侧妃在前,她家娘娘在后了吗。
这可不行。
因此,她咳嗽了两声,煞有其事地说道:“云正妃娘娘今日不想吃宵夜,特命我来告诉厨房,不用准备了。”
说完又抢在侧妃的宫女前头离开了小厨房。
翌日,云桐照例巡视九皇子宫中各处。
其实,这些事不用她来做,只是如果没有这个理由,她就只能闲着。
还不如出来走动走动透透气。
云桐看了眼厨房的账,见昨夜萧嫄的份例支了不少,便问:“侧妃昨夜胃口这么好?”
昨日跑腿的小宫女正好在她身后,连忙小声将昨天在小厨房碰上萧嫄的人的事告诉了云桐的大宫女。
“娘娘。”大宫女附在云桐耳边,将这事说了。
云桐皱起眉头。
厨房里的,看到云桐这副表情也知道瞒不住,立刻跪下道:“回娘娘的话,昨夜九殿下要了不少……”
云桐放下账本,冷声道:“单子。”
厨房不敢瞒着,立刻找出昨夜的食单。
云桐看了一眼,又往前翻了翻。
有一道甜食出自万安郡是用黄塘特产的一种蜜枣做的。
萧嫄不爱吃,赵明珹也不爱吃,那是谁来吃的呢?
“从哪儿进来的?”
“运菜的小门,是掖庭……”
“行了,我知道了。”
既然是掖庭里的,那云桐也就懒得深究,横竖不影响什么。
她心里冷笑一声,萧嫄的步步紧逼也不是全然没有效果,起码,赵明珹对那档子事好奇地不得了。
云桐出了小厨房,觉得再呆在九皇子的寝宫里,她的一口气怎么都吐不顺。
干脆带着人,去御花园的湖边坐着。
湖里的鲤鱼一条条膘肥体壮,看到岸边有人影,蜂拥而至,张着比拳头还大的嘴,向云桐讨食。
“猪一样。”云桐一边嫌弃,一边往水里扔鱼食。
吃过一轮,鲤鱼还是不肯离去。云桐绕着湖边慢慢走,鲤鱼就在水中亦步亦趋跟着她。
“畜生比人强。”云桐忍不住轻声道,“至少畜生认你手里的食物,人吃了饭还要掀桌骂娘。”
她的声音很小,就连她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有听见。
大宫女被别的事绊住了,听到宦官来报,她惊讶了一瞬连忙禀告云桐。
“娘娘,永安宫的夏常侍来了。”
云桐脚下一顿,又接着朝前走:“请夏常侍去前头的亭子相见吧。”
“娘娘,我扶着您吧。”大宫女跟着云桐时间久了,知道云桐所处的困境,多少也能猜出云桐在想什么。
云桐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有亲信支撑,她的步子稳了一些。
她上次见到王皇后还是萧贵妃死的时候。
她跪着给皇后请安,而王皇后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叹了句“时也命也”,就走了,甚至都没让她站起来。
之后王皇后就很少过问九皇子的事了。
甚至还让江韫去陪着太后常年住在北寺礼佛。
云桐猜测王家失势让王皇后失了依仗,赵光霖又重病,朝堂上大权旁落,她的处境并没有比云桐好多少。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真正心疼的江韫带出宫去。
江韫有江韫的难处,她哥哥江雉带兵深入大漠,丧失音讯已有半年,若是江雉死在大漠,那江韫的下场也不会比她强多少。
云桐是想过,去求王皇后帮自己一把的。因此萧琴儿允许她在宫中自由行动之后,她没少向永安宫暗示示好。
可一切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久而久之,云桐也就放弃了这条路。
“参见云娘娘。”夏循的态度十分恭敬,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
“夏常侍。”云桐也没摆架子,客气地请夏循坐下,反正宫里宫外都知道她是个什么处境,何必硬撑。
“谢娘娘恩典,小的却不敢在娘娘面前拿大。”夏循恭敬地双手奉上匣子。
“娘娘慈悲,救下了我们宫里头的小子,这是皇后娘娘的谢礼。”
这种事居然还劳动王皇后来言谢。
“母后折煞儿臣了。”云桐连忙道。
“娘娘安坐,小的回宫复命。”夏循并没有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退下,留云桐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下午。
傍晚回宫,下学的赵明珹立刻迎上来。
“姐姐去哪儿了?”
“在御花园走了走。”云桐隐去夏循这一桩,她身边的侍女,嘴巴严得很,不会泄露出去的。
赵明珹没必要知道她的事,正如赵明珹瞒着她的事一样。
晚宴的席上,云桐照例与萧嫄斗了几句嘴。
也许是因为昨夜闹得太没趣味,也许是萧嫄也觉察到赵明珹带人回来的事。
她喝完茶就离了席。
云桐也没有多待,象征性关切了赵明珹两句,也告退了。
令她没想到的事,萧嫄居然在半路等着她。
两人一照面,她就直截了当地质问:“你不管?”
“管什么?”
“掖庭那个也不知道是叫阿四还是阿五的,狐媚子一个,殿下才多大就被她勾的魂都没了。”
云桐看着气急败坏的萧嫄,温声道:“你找错人了。”
“什么?”萧嫄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桐笑了:“你要借刀杀人,应该去怂恿江韫,我是正妃,我只能替他把人接进宫里来。”
“你疯啦。”萧嫄皱着眉头:“那是掖庭的人,那位还没蹬腿呢,你让他睡他老子的女人。”
云桐冷下脸:“你也知道传出去大家一起完蛋啊,别出声装不知道就行了。”
萧嫄想了想,知道道理是说得对。
但她又忍不住问:“告不告诉江韫。”
云桐强忍下点头的冲动,反复告诫自己现在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
“先等等吧。”
“你在御花园碰到谁了?”萧嫄冷不防来了一句。
不过云桐早已熟知萧嫄的招式,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
关上门,云桐照例查了一遍自己的房间。
这才松了口气。
在宫女帮她卸下钗环的时候,她打开了夏循送给她的匣子。
匣子不大,里头有一张纸,还有一枚珍珠。
珍珠的品相很好,可惜只有一颗,不然可以做一对耳环戴着。
云桐摊开纸。
纸上的字被人用笔随意涂掉,云桐只能从间隙里露出的笔画,猜测上面的内容。
这倒是不难。
只是这内容实在看得人心惊胆战。
“太子妃……”
云桐下意识捏紧珍珠,她的手指在珍珠映衬下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