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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人间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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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接风宴,倒也吃的宾主尽欢。

    知道酒坊的事情之后,南宫芳还问了海洲其他情况。

    柳县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放下筷子与她说起去年云家做主整顿县衙的事。

    “差役充足,云家还特地请了北地伤退的兵爷来给他们做教头。寻常地痞无赖闹事,他们都能应付。”

    “如此倒是好,只是总有那不服管教的刺头,拉帮结派聚众滋事,可如何是好?”

    南宫芳并没有明说,她真正担心的是云家人。

    如今海洲的官府都要依仗云家和文家,若是出了几个欺男霸女的云家人,衙门是抓还是不抓。

    “这……”柳县丞一时语塞。

    还是老县令把话接了过来,只听他呵呵笑着责怪柳铭:“南宫小友今天刚到海洲都还没歇歇,第一顿饭还没吃完,你就要拉着他在政务上转。”

    柳铭嘿嘿一笑,也没有反驳。

    南宫芳连忙道:“晚辈既然是来做官的,理应尽快理清楚海洲的近况,老大人切莫责怪柳县丞。”

    老县令掰开一个桃子,将一半分给南宫芳:“欲速则不达,今日你就不要想这些累心的事情,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你可有的忙了。”

    南宫芳接过桃子咬了一口。

    “少爷,这桃子真甜。”画眉抱着一包脆桃,手里还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

    南宫芳想起刚刚自己不过是夸了一句桃子甜,酒楼掌柜就给她包了五六个桃子请她带走。

    “后院桃树上结的,丑是丑,甜也是真甜,难得您喜欢,可一定要多拿几个走。”掌柜的不由分说将包裹塞在画眉怀里。

    主仆二人从酒楼出来,告别老县令与柳铭,并没有急着回客栈。

    傍晚时分,天微亮。街上行人如织,南宫芳就带着画眉四处转转。

    画眉喜欢吃水果,掌柜包的桃子,她已经吃了两个。

    还是南宫芳觉得边走边吃,总归不雅,强行不许她再吃,画眉才住了嘴。

    “我还没上任呢,就收上贿赂了。”南宫芳看着桃子忍不住叹息道。

    “这才到哪儿啊。”画眉回味着桃子的甜味,开心地回道,“您又不是没见过咱那儿的县令都往二老爷家里送什么,那大金块子,都能打一棵桃树出来了。”

    “不能因为东西小就收下。”南宫芳坚持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这样了。今天你收下桃子,明天收只烧鸡,大后天他们就能送鲍鱼燕窝来。”

    “少爷您别说,我又饿了。”画眉抱着桃子委屈巴巴地说。

    南宫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四下看看,指着前方一个卖汤饼的摊子:“去吃汤饼好不好。”

    “好好好。”

    两人在汤饼摊子坐下,点了汤饼。此时,对面点心铺子正好开炉,热气腾腾的酥饼,散发出诱人的油脂香气。

    “少爷,我去买两个?”

    南宫芳给了画眉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快去吧。”

    等着买酥饼的人不少,其中还有两个穿着绸缎的少年女子,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侍女。

    画眉正巧排在她俩后面,听到两人的交谈。

    只听一个问另一个:“明日月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去进香,你居然还有闲工夫出来偷懒。”

    另一个连忙否认:“才不是呢,是玲姑娘想吃这一家的点心,让我出来买的。”

    “你就好了,如今郊外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你跟着夫人和姑娘出去还能看看花看看水。我却要忙着晒书阁里的书。”

    “姐姐别难过,我编个花篮给你带回来。”

    “那就说定了,对了这次桐姑娘也去吗?”

    听到桐姑娘,画眉立刻竖起耳朵,原来这两位是云府的侍女。

    “桐姑娘去不了。”

    被留下晒书的侍女又追问道:“你说桐姑娘每日都在忙什么呀,我听说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隔一天才去学堂一次。”

    “好姐姐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是桐姑娘院子里的,这种事我也不能乱打听呀。”

    那侍女还要再问。

    被她的同伴一句话挡了回去:“姐姐,你如今在书阁做事,桐姑娘院里的桃珠姐姐经常去书阁借书送书,你若想问,问她就是。”

    说罢,接过点心铺包好的酥饼,快步走开了。

    画眉听了个全场,带着酥饼回到南宫芳身边,一字不漏地将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姑、少爷,那个一直打听桐姑娘动向的侍女一定有问题。”画眉笃定道。

    南宫芳点点头,嘱咐道:“回去再说。”

    两个人吃完了汤饼,稍坐了一会儿,与汤饼摊的老板闲聊了几句。

    “听口音两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是樵郡来的。”南宫芳如实答道。

    “樵郡是个好地方啊。”老板擦干净桌子,客人放下的银子足,他笑起来特别有诚意。

    “不如海洲。”南宫芳笑着道,“大街上没有这么井然有序。”

    “您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老板没读过书,没听懂南宫芳说什么,不过听起来是好话。

    “前几年这条街还不是这样呢。”老板指了指码头,“这里靠近码头,又是个窄巷子,官爷管不到,经常用码头上的闲汉来这儿溜达找茬。”

    “竟有这样的过往,如今可真看不出来。”

    “可不是嘛,多亏了云家的大姑娘。”老板无不感激道:“去年她刚刚出门的时候,对面做点心的丁寡妇大着胆子拦了车,把这条街的事跟大姑娘说了。没过几天,县衙就增添了人手。”

    “这位大姑娘倒是心善。”

    南宫芳不禁对这个孩子更好奇了,虽说她只是传话,可有多少高门子弟听了百姓们的恳求,转身就忘记了。她能记在心里,就已经比这些人高出不知多少倍去。

    “客官来海洲是投亲啊,还是住客栈啊?”几句闲聊,老板的话就多了起来。“若是住客栈,我劝两位还是趁着天亮赶紧回去最好,最近码头上清闲,这人一闲啊,就要找事。你们二位是生人,路上遇到了,保不齐要被找麻烦。虽然说,巡检的官爷来的也快,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位说是不是?”

    “多谢店家提醒。”南宫芳朝老板拱拱手,多放了几文钱在桌子上。

    就带着画眉往客栈走。

    她们就住在江边,更是鱼龙混杂,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

    四月的风已经暖了,夕阳西下,江风中还夹带着倦鸟呼朋引伴的鸣叫。

    只是这种惬意没过多久就被一阵粗鲁的嘈杂打破。

    南宫芳带着画眉回到客栈,正好看到一群漕工前呼后拥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往码头上去。

    南宫芳没有多看一眼,就进了客栈。等她上楼回了房间,轻轻推开窗户,正好看到这些人进了码头角落一个陈旧的库房。

    “准没好事。”南宫芳关上窗户。

    梳洗一番后就上床睡觉了。

    一连几天赶路,南宫芳与画眉睡得都很沉。

    以至于半夜她起来要水喝,画眉都没有听见。

    南宫芳想,自己如今身边只有画眉一个侍女,若是事事都使唤她,让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日子久了肯定是吃不消的。

    便自己下床披上衣服倒了一碗冷茶。

    她在窗前的榻上坐了一会儿,算了算自己包袱里还剩下多少钱,够不够赁一个两进的宅院,好将母亲也接过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码头传来了一声哭嚎。

    她先是吓了一跳,又立刻想到,海洲的大小事如今都归自己管了,连忙推开窗户。

    今夜的月亮很明亮,码头上还有灯笼。

    南宫芳立刻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刚看了一眼,她就立刻捂住了眼睛。

    虽然现在是深更半夜,但也不能不穿衣服啊。

    只听到又是一声哭嚎,但这次声音只发出一半就被捂住了。

    南宫芳连忙放下手,只见那个光着身体的男人被另外几个男人一路拖着拖到码头边缘,几个人提着他的两条腿,将他倒悬着浸入水中,一沉一提,几个来回,那男人就没了挣扎。

    这些人见他没了气息,就把他像扔麻袋一样随手扔在一旁,遂说笑着又进了那个不起眼的仓库。

    “太过分了。”

    南宫芳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事她要查。

    海洲表面上光鲜亮丽,怎么能在暗地里允许这种草菅人命的事发生呢!

    云桐进山的时候,天才刚刚泛白。

    她的父亲也早起了,正在清理祖父坟前的杂草。

    祖父的坟茔上已经开出早春的花,面前还摆了不少酒礼。

    想必是昨日又有人不远万里来探望祖父。

    “是南州的酒。”云晦指着白色的酒坛子跟云桐介绍道,“苏家的小辈送来的。”

    “苏家?”云桐愣了一下。

    “太后那个苏家,你有个姑姑嫁过去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云桐就想起来了,这位姑姑是四叔的亲姐。

    “苏家可很多年没有来往了。”她轻声说道。

    “是啊,从圣人登基开始就不来往了。”云晦拔掉坟茔上的杂草,这个季节杂草长得极快,若不勤加修饰,坟头上的花就要被杂草挤得扎不下根了。

    云晦看着收拾好的坟头,对云桐笑道:“你祖父这一个月来见的外人,怕是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

    说罢,他就带着云桐进了屋。

    草庐里收拾很干净,这几日云晦又给自己添了一把竹椅子,比之前那张板凳要好上许多。

    云桐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给父亲看里头的点心小菜。

    云晦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今日南宫家的新县令要过来,正好你也见见。”

    “那我真是来的巧了。”云桐抿嘴一笑,她是算准了南宫家的要来拜会父亲,才急匆匆赶来的。

    云晦笑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可要叮嘱他悠着点烧。”

    云桐不置可否:“这几日春雷阵阵的,把蛰虫都惊醒了,不把荒草烧一烧,过阵子他们可就要祸害庄稼。”

    “这话听着像是跟老太君学的。”云晦想起自己的祖母,难免有些担忧。

    云桐为云晦布好碗筷:“父亲放心,章嬷嬷说老太君的身体强健了不少,妹妹如今住在老太君院子里时时刻刻陪伴着,我每日也会去请安,您不必忧心。”

    “多亏有你们。”云晦颇有感怀。

    云桐虽然已经用过早食,但还是陪着父亲吃了一碗桂花醪糟,又吃了几块云晦夹给她的点心。

    大概是到要长个子的年纪了,云桐如今饿得很快。

    云晦喝着茶,看女儿吃着东西,心情很是放松,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云桐聊起海洲的官员:“老县令年纪大了,做事难免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他在海洲呆的时间太久,谁的面子都不能不给。不过,他老人家把县丞教得倒是不错。”

    “的确如此,柳县丞做事很细心。”云桐吃了个八分饱就停了嘴,“父亲可熟悉这位新县令南宫芳?”

    “听南宫尚书说过几次,只说他这个侄子性情豪爽急公好义,与他的父亲政见不合,因此常年在外游学。”云晦回忆道,“能让他张这个嘴,替隔一房的侄子求官,这位南宫芳不会差。”

    上辈子这个人没有走到云桐面前,南宫家虽然不至于在朝堂上被排挤,但也因为谁都不想帮,自觉站在了角落。

    或许南宫芳也是做了外官,只不是云权觉得这是个小事,没有和云桐打招呼罢了。

    云桐与父亲喝了一轮茶,云晦又带着她看自己用竹子削的鱼竿。

    直到日上三竿,侍从白竹才来报信。

    “新县令到了。”

    “让他上来吧。”

    云晦朝云桐眨了眨眼。

    云桐则坦然地在云晦身边坐下,理所当然道:“他以后也要与我打交道的,不如早点认识。”

    南宫芳带着画眉骑马来到山脚下,进山的大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

    坐在车上的马夫年纪不大,顶多十三四岁,黑黑瘦瘦,见她来了笑着与他拱了拱手。

    南宫芳下意识还礼。

    “可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正是在下。”

    马夫跳下马,帮南宫芳与画眉将马带进马厩。

    南宫芳低声言谢,将拜帖交给守着山门的侍从。

    “请您稍候,小的这就通传。”

    “有劳。”

    南宫芳原想回身找那位小马夫打听一番,谁知他已经坐回了马车上。

    如此,她便不好过去了,只能带着画眉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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