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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反顾奔以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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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无风无雪,乌云密布,明明已经到了东天泛白的时辰,天空依旧黑漆漆的,唯有渐渐变白的雪地,预示了,又一个夜晚结束。

    守夜的狄族士兵打了个哈欠,距离换班还有小半个时辰。

    他拎起手边的铜壶,直接往嘴里倒,却只倒出一两滴苦到麻嘴的渣子。

    “呸呸呸。”他把铜壶扔到一旁,壶盖摔落,洒出味道已淡的草药。

    响声惊动了睡在地上的人,他吓得爬起来去找自己的武器。

    然后他就看见来滚到他面前的铜壶。

    只听到他骂了一句,躺下接着沉睡,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

    守夜的士兵被这声音吵得心烦,骂了一句,抄起身边的令旗扔在那人脸上。

    清静多了。

    他又看向哨站外。

    除了雪就是雪,看不了一会儿,更加猛烈疲惫冲他袭来。可是铜壶早被他扔了滚远了,若是还想喝就要起身摸着黑去找,找回来还要去打一壶雪,再放到炭火上融化。

    算了,不麻烦了,眼看长夜过去,就算他煮好了提神茶,也是要便宜睡在他周围的这几个孙子。

    就剩一小会儿了,他扛一扛就能扛过去。

    “除了雪就是雪到底有什么好守夜的。”他又打了个哈欠,拢了拢身上的皮袄,回身在炭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前线打得火热,他们这里太平到,连只睡糊涂的熊瞎子都看不到。

    每天有大把大把的士兵,偷偷溜出哨所,去几里外的村子里寻欢作乐。

    职位低的,就只能匆匆忙忙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比如他这种倒霉鬼。

    职位高的自然可以睡在村子里,比如,他已经好几天都没见过的长官。

    还不如上前线去搏命呢,他烦躁地晃着腿,去前线好啊,去前线混点军功回来,到时候他也能跟那个脑满肠肥的蠢货一样,找个哨所过逍遥日子。

    虽说视线有些被挡住,但哨站前方是一大片没有遮挡的空地,即使坐着也能看到远处林子与空地交接的地方。

    若是有人想要偷袭,也不过他的眼睛。

    守夜的士兵,用力捶着已经酸痛的腿,身上的皮袄渐渐被炭火烤出温度。

    他又打了个哈欠。

    万籁俱寂,连雪被吹落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他想,即使有人蹚着雪靠近,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头往皮袄里缩了缩,眼皮便开始打架。

    就睡一小会儿。

    他这样想着,进入梦乡。

    梦里也是白茫茫一片,大雪空山,野兽不得不出来找寻食物。

    一只狐狸从他身边蹿过去,他看到火红色的大尾巴从他脚边扫过去。

    真是做围脖的好料子。

    可惜这畜生逃得仓皇,还没等他拉弓搭箭,它就蹿地没影了。

    狐狸狡猾,能早早嗅到危险的气息,它一定是注意到自己被猎人盯上了。

    守夜的士兵懊恼地放下弓箭,若是他早一点下手就好了,在狐狸冲它跑过来的时候。

    跑过来?

    它是被谁追赶了?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就听到雪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么偏僻的地方,到底是谁攻过来了?

    穿过他咽喉的箭很冰冷,黑暗中他居然还能看清楚这支箭的箭尾是用这附近常见的野雉尾巴做的。

    难道是村里那帮窝囊废忍不下去了?

    所有的所有,似乎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太阳升起来,天空像翻了一面那样,一眨眼就亮了。

    哨站里燃烧了整夜的炭火还未熄灭了。

    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兵,便开始收拾战场。

    一个士兵伸手将弓箭,从敌人的咽喉拔出来,举到阳光下,检查是否还能继续使用。

    季鸣鸿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这个哨站的守军人数比他想象的要少。

    他从了望塔下来,站在唯一一个活口面前。

    “我问,你答。”

    幸存的狄族士兵,听到他说着狄族话,只以为前线已经全部失守,大部队早就倒戈相向。

    只犹豫了一下,就把知道的事情全吐出来。

    末了,他还大着胆子问:“我能不能跟你们走,管顿饱饭就行。”

    “我们刚刚还是敌人,这么快就投降?”季鸣鸿问。

    “小部族归顺大部族不是很正常的事?”那人盘腿坐在地上,“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难怪你明明看到了他,却没有提醒旁人。”季鸣鸿看了眼暴露行踪的士兵,又看向这个狄族人。

    “没有必要。”他麻木的摇摇头。“强的被更强的杀掉,与我这种小喽啰有什么关系。”

    他伸出手,负责看守他的士兵,抽出刀震慑。

    而他却无知无觉,指着季鸣鸿身后的位置道:“这里的头子一直住在前头的村子里,听说是个不小的官,你们抓了他,能攒不少战功。不只有他,这个哨所有名有姓的人都找个舒服地方躲着去了。”

    季鸣鸿没有回头,盯着那人问:“这么松懈,不怕敌人袭击?”

    “那什么,前头不还有好几处要塞吗?”他笑笑,“都打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目光中闪烁着厌恶的情绪:“本来应该带领我们打胜仗的人,都躲在温柔乡里,守着粮仓和女人。我为什么要为他们拼命呢。”

    他复杂的情绪变化,让季鸣鸿注意到,这人其实很年轻,似乎与他差不多年纪,只是因为常年风吹雪冻,显得很沧桑。

    “你叫什么名字?”季鸣鸿突然问。

    “我?我没有名字。我是没资格有名字的那类人。”

    “既然如此我放你走。”

    季鸣鸿看着这个年轻人笑了。

    就在此人还在思考,季鸣鸿的话是真是假时。

    只见季鸣鸿一抬手,负责看守战俘的士兵,就立刻用绳索将他五花大绑。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说这句话?”

    季鸣鸿看着那人怒火中烧的表情,笑得更灿烂了。

    “你们狄族的探马,学的第一招是不是都是装死?”

    季鸣鸿走到他面前,抽出怀中的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

    “别死咬着牙不说话。”

    季鸣鸿用冰冷的刀背拍了拍他的脸。

    “咱们都别浪费时间,你交代完了,我就放你走。”季鸣鸿说着回身坐下。

    “这次我说的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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