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云静岑?
这人认识他?谢遥川心中暗自思忖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眼前这位女子身上。
一言一行皆透露出大家闺秀的风范。从行礼的细节就可以看出,这女子绝非来自普通人家,应当就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
想到这里,谢遥川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奇之心。
她姓“云”。
整个京城能够冠以“云”姓的家族唯有一家!
当初先皇还在时,云家可谓风靡一时。
然而,如今云家家主乃是二房之人,嫡出一房几乎已经灭绝殆尽,早已与京城各大世家断绝往来。
至于庶出一房的女儿们,则大多已出嫁作人妇。她们要么高攀权贵成为世家大族的小妾,要么下嫁给富商换取些许财富。总之,无论是哪种,这些女子无一例外都留在了京城之内,绝不可能出现在如此偏僻荒凉的乡下。
不过仔细想来,云家嫡出一房确实已凋零得七七八八。当初那位云家的嫡女云静岑,年仅十三岁便不幸夭折。自那时起,云家可谓厄运连连,先是当家主母离世,紧接着老夫人也驾鹤西去,而后大房众人更是接二连三地殒命,最终落得个人丁稀少、后继无人的下场。
如果非要从年龄上来推断……
假如当年的云静岑并未夭折,那么按照常理推算,她如今应该正值双十年华,恰好与面前这位女子年岁相当。
难道说……?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谢遥川心头。
谢遥川微微挑眉,“云静岑?”
云娘子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美丽的杏仁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谢遥川注意到她一直沉默不语,这不说话应该就是默认了吧。
难道说,云家的嫡女竟然还活着?
就在这时,村长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解释道,“她叫云朵,是邻村云家的三姑娘,嫁入咱们村庄已然有些年头了。大约有八年光景了吧,村里的大伙都是熟识的。”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威胁道,“云朵,快开口说话!”
云娘子默默地低下头,垂着眼帘说道,“民妇云朵,正如村长所言,来到此地已有八年之久。”
接着,云娘子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满脸得意的村长,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而,这同时也意味民妇知晓这里的一切事情。民妇亲眼见证了……”
说到此处,云娘子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穆小姐从小到大的生活。她曾经遭遇过何事、经历过何种波折、又有谁曾欺辱于她,民妇可谓一清二楚。谢公子,您对此是否感兴趣呢?”
谢遥川微微挑起眉毛,目光投向她。她刚才特别强调了“八年”这个时间点,而云静岑也已经离世整整八年了。
谢遥川环顾四周,对这片地区的房屋显得有些不满,最终他手指向马车,说道,“嗯,确实挺感兴趣的。云娘子,请,上车详谈。”
谢遥川倚靠在车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到侍卫们将其他人全都阻拦在车外后,才放心地放下帘子,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位略显拘谨地站在车门旁的云娘子。
他抬起手,斟满两杯茶水。
“若是按照辈分算的话,在下应当称呼您一声表姑?”谢遥川嘴角轻扬,微笑着看着她,“您刚才的言下之意,莫非是您知晓我在此处想要调查何事?”
她方才虽然借着予兮说知道她的事情,但其实还是在说其他的事情。
云娘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铺放在座位上,这才缓缓坐下来,眼神坚定地凝视着谢遥川,“没错,我清楚你所关心之事。然而,在此之前……我更想了解一下如今云家的状况。”
她已在这种地方生活了漫长的八年,前四年一直被困在地窖里,没有阳光,备受禁锢。
直至四年前,她才开始妥协,接受了她的命运,从地窖里出来,但却始终无法脱离这个村落,更无法知道远在京城的云家的事情。
她在里面坚持的四年,都是想家人定会来救她的,一直坚持着不愿意顺从,她厌恶这个地方所有肮脏的人。
那个男的这辈子都遇不到她这样子的贵女,他也不配碰她。
可她坚持了四年,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每一天都等不到,反而是自己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样,日日被打,被辱骂,被折磨。
可她和话本子里发生的不一样,没有任何人来救她。
她彻底失望了,才妥协了,怀了孕,才从那个地窖出来。
她想过,既然如此就好好地活下去,没那个命过富贵日子,那便在乡野间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苦了点,累了点,只要能活着就挺好的了。
可她怀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因为被诊脉确定是女孩子而活活被她夫君打掉了。
一拳一拳地打在她的身上,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没了。
生活下来的希望也没了。
一直到去年她才生下了一个儿子,才被允许可以在村子里带孩子走一走。
她心里这么多年是一直想着云家的,可是为什么,那么疼爱她的娘亲,疼爱她的祖母,全都舍弃了她呢?
只是因为她丢脸了吗?
她被人骗到这种地方,丢了云家的脸面。
所以爹爹娘亲都不要她了,祖母也不要她了,她被彻底舍弃了。
是吗?
“云家?”谢遥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恨云家?”
云娘子嘴角微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好像是恨的,但好像,也没那么的恨。
就是想知道,爹爹和娘亲是不是有了新的孩子,弟弟或者妹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们有没有一刻想过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哪怕过来见她一面呢?
“应当,是不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