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课
罗砌往外走，迎面看见小百合愣了一下：“你怎么成这样了？”
小百合在离他有点远的地方停下，小声说：“冬天到了，最近我的黑雾值越来越高，监狱已经通知我今天下午去报道啦。”
“那以后就见不到你了。”罗砌表示有些遗憾，小百合是他常吃的店里送外卖最稳妥的妖精，其他妖精总是会在路上出一点状况，要不是把饮料弄撒，要不是就是送的太慢、迷了路，再或者把摆盘精美的点心晃乱，弄得人毫无胃口，全凭店老板的好手艺才让罗砌愿意点他家的外卖。
直到小百合来送过一次单，罗砌惊为天人，原来还有这么好的外卖妖精！食物在店里是什么样的，来到他面前就还是什么样的！
“店里新来了个孩子，是一株含羞草，我请他以后负责送您的单。”它看着罗砌，肯定地点了下小脑袋，保证道，“请放心，他是一个非常稳妥、聪明能干的孩子，我让他记牢了来这里的路线，绝对不会弄错的。”
植物妖精还是有些依依不舍，说：“罗砌先生，再见啦。”
“祝福！”罗砌挥着手臂喊了一声，之后招呼青难，“来尝尝，他家的点心可好吃了！”
“我不吃……”青难想拒绝。
罗砌打开盒子，一股清甜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快来尝尝！今天我可是下血本了，不知道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所以买了个全家福套餐！”罗砌根本不相信会有人不爱吃福福大叔家的点心，依旧热情地喊青难。
“谢谢，那我不客气了。”青难走过来，看着盒子里摆盘很讲究的点心，这些东西他一个也不认识。
色彩缤纷的点心盒子里有一叠呈半透明的浅绿色、撒着黄色果干的点心，每块点心都只有半块麻将大小。青难拈了一块放进嘴里，清凉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迸发，随之而来的是很淡的奶味，点心渐渐在嘴里化掉，余下的果干微甜微咸，完美平衡了入口的余味。
青难喜欢这个味道。
罗砌自己却不吃，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叶片上阳光落下的光斑，叹了口气。
“怎么了？”青难问。
“刚刚那只植物妖精……”罗砌抬臂捂住眼睛，泄力似的后仰靠在椅背，喃喃道，“才认识没多久呢，挺好一只小百合，听说才诞生没多久……她可能还没见过冬天吧。”
青难用手帕擦拿了点心的手指，问：“刚刚那只植物妖精，它怎么了？”
“她马上就要死了。”罗砌叹了口气，想到青难是幻想种，未必清楚外面的情况，耐心说，“你没出去过不清楚，外面黑雾污染越来越严重了，本来植物就比人类脆弱，防护罩又只有城镇有，小百合在野外诞生，可能在诞生之前的本体就被污染过。”
青难拧起眉头：“为什么被污染就会死？”
罗砌看了他一眼，不太想跟这个小古董解释：“要是不死就好了。”说完又叹一口气。
“不要总叹气。”青难说，“你们人类本就寿命短暂，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活，要唉声叹气呢。”
罗砌仰起头来：“在你们这种寿命很长的幻想种眼里，活一百年和活不到一年，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青难点头，对于他而言，岁月实在太漫长，一个长眠就能睡掉几万年，区区百年不过眨眼间的事情，不值得在意。
“我们的种族比较长寿。”青难说。
——
此时的小百合已经走到校门口了，她生病了，速度没有那么快，好在罗砌先生不介意送餐速度。来这边送外卖的时候身体会感觉好一些，书院里的太阳都更暖，她抬头往前看，校门外也是晴天，但是空中都似乎拢了一层凉纱，很萧瑟。
不仅萧瑟，还毒人。
小百合已经出现了黑雾病症，她的身体就像破了个大口子的雨伞，黑雾如雨般往她身体里灌，她比一般人更抵挡不住黑雾所带来的寒冷。
还没走出校门，想到那种感觉她就已经害怕起来了。她试探地迈出去一步，校门花坛处一株长叶植物突然挥舞起自己的叶片，将她裹了进去。
“等……”小百合才张开嘴。
叶片捂住了它的嘴巴。
小百合扑腾着四肢。
叶片捆绑了她的身体。
小百合简直要晕过去了……
长叶植物把小百合带到身边，伸出小片的叶子，摸摸它：好好呆着吧，孩子。
于是小百合安静下来了，它还是有点害怕，但是她能感受到这株植物散发的善意，像妈妈一样慈祥。
这一天，没有人注意到，从福福大叔家出来送外卖的小百合没有回到店里。而书院里的植物们在小心地避开师生传递着一只小小的百合花妖精到青难的院落，院里的藤蔓伸出枝叶，在树下拢出一个土堆的神坛，将小百合放上去。
——
青难挨个试了点心，觉得还是起初吃的那个浅绿色点心好吃，清清凉凉让他整棵树都激灵了，瞌睡醒了一大半。
他没白吃，大方把自己的一片叶子摘下来给罗砌，说：“等你什么时候死了，我会收回的。”
“额。”罗砌接受了自己幻想种室友奇怪的馈赠，“……谢谢你啊。”
青难向罗砌要店家的联系方式，罗砌以为他想点外卖。想到福福大叔家的点心很贵，罗砌告诉他在学校获得的积分能换成可以买点心的钱。
最近一积分可以换五十迷雾币，还比较划算。换钱不需要到学生服务中心，直接用叶幕可以操作。罗砌教青难怎么兑换，帮他兑了一百积分，自己兑了两百。
罗砌解释说：“我以前加入了缉查部，积分攒了挺多。”
现在东区的官方组织内部使用的积分是通用的。
东院的大部分毕业生会流入各个部门，为抵御黑雾付出自己的力量，这才对得起举全区之力对他们的培养。
青难没兴趣知道别人的过往，他看了看自己的积分账户，上节课因为睡觉被老师扣了三十积分。
福福大叔家的一份点心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块，让青难觉得惊为天树的点心叫秋果凉糕，它是高大上的限定点心，价格更贵，五百块一盒。
也就是他睡走了三盒秋果凉糕。
不过树不重口腹之欲，只要阳光、雨水和肥沃土壤就好……可是秋果凉糕很好吃。
怎么才能治自己的瞌睡症呢？青难一面想着，一面安慰自己，他的生活成本很低，睡个觉而已，扣得起。
一门课最多扣掉一百积分，学生的课堂积分计算方法有各种权重，除去之前兑掉的一百积分，现在他手上还有六百积分。
青难将小百合的去向跟店长说明了，福福大叔查过青难的学生信息之后没说什么，只问了一句小百合能回来吗？
“不太清楚。”青难想到罗砌谈论过的“寿命”问题，第一次和黑雾打交道，他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能够治好这只植物妖精，于是老实说，“可能你见不到了。”
大叔平淡地应了句，把电话挂了。
和福福大叔通话后，青难打开了叶幕的兑换界面，对于青难来说，小百合实在是太虚弱了，想要长得茁壮，还需要买一些适合它的肥料。
因为东院的特色环境，所以兑换系统里有专门的植物养护一栏，点进去一看，排名第一的顶级营养水，据说能让植物叶片长得更繁茂，
青难醒来之后仔仔细细数过自己的叶子，确定一觉醒来少了一百零二片树叶，之后总感觉自己的脑袋光秃秃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这瓶顶级营养水。
一看价格，需要一万积分。
买不起买不起，还是看看能不能把叶子找回来吧。
又有些发愁，他睡了一万年，只知道神叶是被这里的人摘了一片，其他一百零一片叶子呢？说不定偷叶贼都化作灰了，叶子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青难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少了哪怕一片叶子，那一百零一片叶片被盗取削弱了他的本源力量，不知为何，那些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崽似乎源源不断地使用着他的力量，使得他更加虚弱，瞌睡症现在也没好，甚至比睡前更差劲，连远距离与植物沟通都做不到了。
这么一想，还是要攒积分买营养液，当初长老就是说他营养不良需要沉眠助长，现在还多百来片叶子在跟自己抢营养。
青难给他们统统按上孽子的名头。咳咳。除了他的宝贝神叶，那是……聘礼。
买营养液需要巨额积分，他要努力攒积分。东院学生获得积分的途径很多，平时的任务、比赛、考试……都能得积分。青难决定多多关注这类消息。
青难去服务中心兑了两瓶初级花卉专用营养液，花费二十积分，现在账户里还有五百八十积分。学院里的花销很小，青难有信心，只要平时注意攒攒积分，他一定可以拿到顶级营养水。
原本下午要来找他的寻林临时有事，发了消息来说明天见。青难去了图书馆，准备先看看书。
学校发放的教材都很厚，《神念力附着材料学》、《神念力初阶教程》、《迷雾纪植物图鉴》、《东方古代史（一）》，青难粗略翻了一遍，有点疑惑：不过睡了万年，怎么他的种族就由神树族变成妖精了？
后来一想，怪不得自醒来就没发现过同族的踪迹，附近也没有其他神族的气息。
——怕不是没脸见人。
青难恨铁不成钢的想，这些同族后辈怎么连神树的名号都守不住。
神念力的相关学科是选修，只有一部分人类有使用神念力的天赋，拥有这种天赋的人以后毕业会被分配到一线与魔族战斗或者分配到某个地区成为长官管理当地的防护罩。神念力只是东区的说法，在其他几个区都有类似来对付魔族的力量，例如信仰力。
神念力的研究近几十年飞速发展，图书馆里公开的书目大多只提到：由于神念力的发现，各地防护罩的更新换代有效减缓了黑雾在东区的扩散速度。
在图书馆看了一点历史书，青难突然觉得人类其实是一种很强悍的种族。
他晚上坐妖精的渡船过河，带着花卉营养液去自己的小院看望小百合，院里的植物问他学到了些什么？青难想了想，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是孱弱的人类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主宰。”
他照例坐在高高的树干上俯视下方的一切，膝头是一本东区编年史，白皙的指尖点着封面上的书名：“人类比我们顽强。”
他只有那一晚回院子看了小百合的情况，黑雾没有他想象中的难缠，小百合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不用担心看不到今年的冬天。
隔天大叔送了一盒新出炉的小饼干过来，送外卖的植物妖精换成了小百合说的含羞草。含羞草是一个很害羞的男孩子，出生才一个月，也是被福福大叔在郊外捡到的。
他的声音小小的、身形小小的，皮肤是很浅的绿色。只要与人说话，他头上支着的叶片就会不由自主地合拢，想把自己包进去。
不过含羞草妖精送餐很稳妥。
含羞草妖精把外卖交给罗砌，用叶片包裹着自己，飞快跑开了。
罗砌打开含羞草妖精送的外卖，咂咂嘴：“总觉得不太一样了。”
在所有的课里，青难最感兴趣的是用《迷雾纪植物图鉴》作教材的这门课程，这节课在两周之后的星期四下午才正式上课，第一次上课的地点在教学区和生活区中间的植物园露天的草坪上。
对的，这门课没有具体的上课地点，每次上课之前，老师会通过叶幕发放通知，告诉学生这次要在哪里上课、要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