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兔子那一脚
如果自己认账，自己这方肯定要有人坐牢。相反，如果为了自保，把乔欣龙供出来，那得罪人的就是自己。
“那是调皮吗？！”张副局长一瞪眼。
没带铐子，甚至还给他泡了一杯茶，见老赵掏出香烟，对方从抽屉里摸出个烟灰缸放在桌上。
“你就别坑我了，敏感时期搞这一套！”张副局长摆摆手。
“当时六个保镖在车外和对方动手，你和孔小姐在车里干什么？”警察又问。
“嗯，法院审判庭的老孔，你认识吧，我老战友。他家闺女在赵泽君公司上班，也是当事人，不过她没动手反而是受害者。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系。”
老赵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对啊，我当时怎么不报警呢，报警不就没这些事了？同志，我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哥，我来抗。”
笔录中问得问题也都比较客观，只不过把老赵和几个保镖、孔慧，分开来问。
“没有，我就说我在车里吓坏了，一直到最后才出现，好多都记不清了。”孔慧小声说，在这种事上，一个成年人都是知道轻重的。
“老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儿子是调皮了点……”
小武身子微微一动，就要朝前站。
“重伤害？”
几个警察进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好了，先去拘留室吧。”
“嗨，不说这个了。”曹大鹏把卡又推了过去，“收着收着。”
曹大鹏刚走没一会，王处长就敲门进来了。
张副局长看看墙上的时间，都半夜了，不由的叹了口气，说好今天晚上回家陪儿子看电影的，这他妈破事闹得，从上午搞到半夜，一天一眨眼就晃过去了。
“我们居中调解调解，试试看嘛。”王处长说。
老赵嘿然一笑，这年头出来混，果然谁都不是吃素长大的，就是兔兔也有踹人的那一脚，一个不小心被踹到要害也不是好受的。
张副局长给王处长递了支烟，王处长起身帮对方点上了，后者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低声问：“老王，你和这个赵之间……啊？”
“他不也没犯什么罪嘛，撞人，该赔的我们赔了，法院都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方如果仅仅报案打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飞车党动手在先，危险驾驶，直接危害到了自己这些人的生命，保镖一顿痛打，撑死了是防卫过当，轻伤害，不足以入刑，赔点钱就行。
“嗯……孔小姐很害怕，我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在车里保护她。”赵泽君一本正经的说。
“老曹这次是动真火了，一定要告，不接受调解。”张副局长哼了一声，“他还跟我提了一嘴检察院。”
“行，你先回吧。”张副局长看了看曹大鹏，沉声说：“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王处，这事到底是什么内情咱们就不深说了。”赵泽君笑了笑，“可是你认为，他废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找我赔点钱，道个歉？”
“对，就该这么办！法律就是对付这种王八蛋的！”
“那好，你看看记录的内容是不是你说的，没有问题的话，再右下角签名，按个手印。”对方把笔录内容递给赵泽君，让他确认后签字。
有点意思。
“老曹你坐下，叫什么叫！”张副局长一皱眉，起身拿起水壶，给对方面前的杯子加满水，然后才重新坐自己的位置上，说：“既然这样，那就按照程序来，你拒绝调解，那我们就开始立案调查。你确定？”
“年纪轻轻的，眼光倒是挺准，他当时就说对方不可能接受调解。我还不太确定，哪知道真被他说中了。”王处长说。
……
“王处，你放心，我的事，不会让你们为难的。”赵泽君说。
刚才一瞬间，他想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和王处长认识的原因，还是杭城警方的执法素质比较高的缘故，在笔录过程中，老赵受到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几拨人全部问完，已经过了大半天时间了，赵泽君被告知，由于涉嫌重伤害，暂时还不能走，先在拘留室呆着。
老赵没什么好隐瞒，基本上都一五一十全部交代。被坏人包围、叫保镖来救命，保镖来的时候，对方手里有武器，所以打了起来。
……
既然开了头，曹大鹏就不准备退让，说：“现在情况是，我儿子残废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件事说什么我都要追究到底！”
警察翻起眼皮，看了赵泽君一眼，摇头一笑，如实记录。
“赵总，这个事，现在不太好办了。”
“不可能！”曹大鹏直接站起来了，双目圆瞪，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几乎是吼着说：“我残废了一个儿子，他们必须有人坐大牢！我不要求你们袒护我，依法办案就行！你们分局要是和稀泥，我找市局，市局不管，我他妈去检察院！我还不信了，杭城就没王法了？！”
“那到底怎么处理？在场的，可不止他们两方啊，乔家兄妹也在……”王处长为难的说。
“那就好，谢了啊。”
“对啊，他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呢？”警察问。
张副局长哼了一声，然后又摇摇头：“谁家儿子都是宝贝，所以我说老曹这次是来真格的，要拼了。对了，那个赵什么的，他怎么说？”
赵泽君微微皱眉，几个保镖下手轻重他还是有数的，为了‘保护’对方不被打得大小便失禁，自己宁可食言把赵泽君三个字倒着写。
刚才在笔录上的签名，他就是从右到左倒着写的……
王处长隔着铁栏杆给赵泽君递了一杯水，说：“我刚才还在和局长聊，对方这次是拿住了理，打残废绝对不是防卫过当四个字能解释的。他们在场还有十几个证人。另外呢……”
“曹老板和市检察院那谁，好像是连襟吧。”王处长皱皱眉。
这一下是乔欣龙打的，对方却只字不提，扣到自己脑袋上，即是为了坑自己，也卖了乔欣龙一个面子，不得罪他，让他不好插手接下来的事；
“赵总，最后那下……”孔慧正要辩解，赵泽君脸一沉，打断了她。
“不许把乔欣龙朝里面扯，先别认账，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赵泽君目光在几名保镖身上扫过。
曹大鹏和张副局长的关系看起来非常铁，既然张副局长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把卡收回去，“有空来我那吃饭，不算违反纪律吧。”
对方稍微这么变化一下姿态，顿时就掌握了主动权，利用法律，堂而皇之的对付自己。
“哦……”张副局长捏着烟，想了一会，“拉倒，让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去，咱们办咱们的事，就依法办理！我就不信了，咱们堂堂分局，依法办事还能不行，还能有错？”
他顿了顿，说：“这个曹腾虎的父亲，杭城开店多年，很多地方都能说得上话。”
6个人打12个人，对方打不过这就没办法了。
军子一挥手拦住了他。
“老曹，不是我说你，你儿子也真该管教管教。他们那个飞车党都快成一害了，连我们出警的同志，他都敢骂，这不是胡来嘛！”张副局长说。
但腿骨粉碎性骨折，造成残疾，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赵泽君掏出烟冲对方扬了扬，对方抬手微微一笑拒绝了。
“张局，怎么说？”王处长冲门外曹大鹏离去的方向努努嘴。
区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老曹，你愿不愿意接受调解？对方赔钱，赔礼道歉？”张副局长问。
“你别给我来这个。”
“能把生意做到这一步，他那眼光能不毒吗？这些生意人，一个个粘上了毛，比猴都精明。”张副局长说。
都最后那一下废了对方，是乔欣龙出手，自己这方从哪来的重伤害？
“赵总，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件事呢，毕竟是事出有因，他们家也有不对的地方，真闹起来，两败俱伤。如果能争取调解，双方最后和解了，也是一种不错的解决方法嘛。你赵总不缺钱，至于面子上的事，低个头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大丈夫能伸能屈，说到底，他儿子都残废了，你不吃亏。你觉得呢？”王处长问。
要是其他事，张副局长还能摆官腔，拿起架子训曹大鹏，但是人家独苗残废了，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得发飙。
张副局长把卡推了回去，抚着额头说：“你啊，少给我找些麻烦，我就谢谢你了。还去什么检察院，你怎么不说去国务院呢？！”
赵泽君冲军子点点头，然后率先走出去。
另外几个保镖也摇摇头。
06年的时候公务机关管得还没后世那么严，抽烟很正常，再早十年的话，随便哪个层次的会议，会场上都是一群烟不离手的大烟枪。
王处长看了看张副局长，“行，听你的。”
“我家儿子敢去飙车，我先砸断他的腿！现在网上有个词，叫做坑爹，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辛辛苦苦赚钱、当官，临了临了，给自己生出来的这帮小兔崽子坑了，这就叫坑爹！”
“问你的时候，你没提到乔欣龙打人吧？”赵泽君正色问孔慧，同时看了看几个保镖。
“嗨，我不是气急了嘛，就这么一说。要是你家宝贝儿子被人砸残废了，你不上火啊？”曹大鹏说。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张副局长的桌上。
到时候乔家为了保乔欣龙，甚至可能会不得已，帮着飞车党一方，坐实自己的罪名。
之所以说老赵是‘基本’如实交代，就是因为这个小细节，他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