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事后
周怡妈妈送医不久后，便惊悸地清醒过来，看到床边女儿完好无损地坐在她面前，她忍不住哭出声，嘴上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
众人见状，皆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母女两人。
宋阳阳懊恼地捶头，“早上我还看她心情很不好，如果好好开解她，她就不会冲动想不开了。”
一看到心怡的女孩，他便无暇顾及同学。
“不怪你。”余茉轻声说。
虽然宋阳阳有喜欢人一事，对周怡有些打击，但绝不是影响她的关键。
周怡的心结，还是在于自身和家庭身上，大抵是来自她妈妈的压力过大，导致她想不开的。
望了眼病房门，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她能尽快跟自己和解。
经过这么一次惊心动魄，此刻她身体也疲惫乏力，走到黎离身旁躺下。
黎离面色有些惨白，面无表情地发着呆，她叫了几声，他才回神。
“你们都还待在这干什么？快回去上课。”
班主任老张送完校领导出门，自行回来留医了解情况。见余茉几人还在这，连忙催促道，“还有半个钟就是上课时间，周怡同学这里有我在就够了，你赶紧回去。”
“张老师，我下午想请假。”
余茉看了眼状况不太好的少年，眼珠子一转，这下午的课是无心思上了。
“请假？”
“我中暑了，需要回去歇息。”
老张狐疑地打量她，见人面色是有些苍白，“行，你回去好好休息。”
“谢谢老师，哦对了，黎离同学也想请假。”余茉说。
“他也不舒服？”
“是的，他刚才拼命救周怡，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老张一听，皱起的眉头舒张，他也看到了，黎离勇敢冲上前抓住跳楼的周怡情景，语气对着黎离多了几分和缓，“我看黎离同学比你更不舒服，那你负责先送黎离回去吧。”
“好的，老师。”
“老师，我也想请假。”宋阳阳有样学样，眼巴巴凑上前，“我也中暑了，想要回宿舍休息。”
老张一瞪，“你活蹦乱跳的，哪有不舒服的样！给我滚回去上课——”
回到家，杨阿姨惊讶于他们本该在上课的时间点回来，余茉随口说了个理由，并叫她不要告诉余玫。
杨阿姨见两个孩子有中暑的症状，让他们坐在沙发上好好歇息，并贴心地榨了两杯冰橙汁给他们喝，消消暑。
黎离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半抿一口果汁。
余茉将杨阿姨打发去超市买东西，留个安静的空间。
少年低垂着头，看不见神色。她干脆坐在地板上，仰头，将他的脸捧在手心，亲昵道，“你怎么了？被周怡轻生吓到了？”
黎离抬眸与她对视，半晌，他低沉地说，“余茉，我妈妈也是跳楼自杀。”
在学校天台上，盯着周怡的歇斯底里，他自己也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跳楼这个时刻缠绕着他的阴影，他经历过两次。
一次是妈妈从他家阳台跳下去，一次是他自己站在妈妈同样的位置跳下去。
自己那一次是为了从黎旺平逃脱禁锢，用生命作赌注，一跃而下，如果死了，他可以下去和妈妈团聚，如果活了，他可以从黎旺平逃脱点折磨。
他活了，从禁锢的牢笼释放出来。
他只把自己的跳楼作为逃脱地狱的工具，但对于妈妈的跳楼自杀，却一直深存阴影。
妈妈自杀解脱了，遗留下尚在人间地狱的他独自承受亲人离去的痛苦，刻下永远解脱不了的伤疤。
“有时候我能理解她自杀，但更多时候，我也恨着她，恨她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离开。”
黎离难受地抓了抓两边的头发，“要走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
死了的人也许可以解脱，当活着的人永远困在痛苦的地狱中，也许时间可以让人忘怀，但伤疤永远地刻在心底，不经意间掀起，都会鲜血淋漓。
余茉将他的双手包裹住，一笑，“虽然我从小没有妈妈，但是我姐跟我妈差不多，我也能体会到点母爱。我想，你妈妈绝对不希望你一直困在失去她的痛苦中，她肯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也许她也有不得已，如果有多余选择，她肯定不会选择死亡这条路。”
“黎离，你要相信，你妈妈绝对不会轻易抛弃你，哪怕她离开了，她肯定也一直在身边陪着你。所以，你可以将那些痛苦的，不好的回忆丢掉，只留下和妈妈美好的记忆。”
轻柔的声音化作流水丝丝浸入他的心底，净化那些悔恨。
“你这些话，好像在哄小孩。”
少年的眸底浮现笑意。
“哈哈你就是小孩。”余茉流氓似的摸了摸他的下巴，又认真道，“话虽然老套点，但都是至理名言，我虽然不擅长安慰人，但是，我想要你开心，你能懂吗？”
“嗯，谢谢你，余茉。”
“这么客气，那给我抱一个，我心情也不咋好……”
她半开玩笑的话还未说完，黎离就主动地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这次学生跳楼事件，实属将学校小小震撼了一下，不止连夜召开全体教师会议，组织加强学生心理健康建设工作，甚至为庆祝即将到来的建校50周年纪念日，都罕见地给全体学生放假三天。
更令人惊讶的是，原本学校给周怡特批了两个星期的休学时间，却在不到一个星期，放假前两天，周怡就出现在教室里。
彼时，班上所有目光略过她都只是诧异了几秒，便挪开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他们没有过分地关注，没有过多的言语，就如同往常一样对待这个前不久差点轻生的女生，给足了她的尊重。
这种氛围，让周怡舒了一口气，放松紧捏的手。
她一如既往地走回自己位置，放下书包。一如既往地露出甜甜的笑容，朝同桌打招呼，“余茉，早安。”
余茉正在大口啃着肉包，突然看到几天不见的同桌出现，差点把自己噎到。
她惊喜地圈住周怡，“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
中午时，余茉单独带周怡去了上次那家她没去成的饭馆吃，主菜一般般 ，但是它的饭后甜点一绝。
余茉看着女孩吃到好吃的甜品笑弯了眼模样，不禁欣慰道，“还是看你这样子的最好。”
“嗯？你说什么？”
周怡转头疑惑地看她。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校……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周怡却不似以往的，遇到自己事就容易害羞，现在的她有种释怀的感觉，坦荡荡地说，“我要抓紧时间学习，多荒废几天，就追不上你们的进度了。”
“你妈妈……又逼你学习？”余茉问的小心翼翼。
周怡柔柔地一笑，“是我自己的选择。”
“余茉，你知道吗？我的妈妈真的对我很好。那几天，我妈请假一直在家陪我，她说，她以后不会再给我压力，她说给我自由选择，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她不会再强迫我。”
“ 你妈妈很爱你。”
“是啊，她也很辛苦，所以我选择要好好努力考好大学，然后赚好多钱给她，让她下半辈子过好日子。”
风暴过后，她将心里的大石头搬走，冷静下来，她也想起了余茉这些身边的同学从鬼门关将她拉出来，她发现原以为艰难不知如何前进的人生，其实路上有很多人给予她温暖。
“余茉，谢谢你们。”
出门，外面阳光灿烂，有风，有云，有树，有雪糕
她想，生活挺好的。
余茉挽住她，“谢什么谢？我们一起加油，我告诉你，过不久我就能超过你。”
“好啊。”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趁着三天假期好好玩一玩。”
余茉说，“不如我们去滑雪吧。”
“天气这么热，哪有雪？”
“当然是专门的滑雪馆，我家刚好在市中心有一家，放假我带你去。”
周怡双眸放光，“好啊，我还没试过滑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