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见我如见青天
长京城,巍峨的皇宫中。
紫钰殿内,以精铜铸成的云鹤,喙中,爪中,吊着烛盘,燃着龙涎香
香烟弥漫整座大殿,缠在着木梁上,宛若真仙鹤。
殿内中央,那八卦软榻的周围,点着七盏莲花灯像是吊着榻上丰帝的黄气。
丰帝两鬓白发如雪,他虚弱地卧榻撑着折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仿佛风中残烛,艰难地看着折子上密密麻麻,蝇头小楷般的文字。
“当真是老了”
“青天依旧!黄气入身!陛下莫要说这般话”历经两代真龙的武道大宗师,陈公公惶恐一跪。
而旁边候着的两名侍女,如同雕塑一般,没有停下摇晃的手,默默地为这位大丰皇帝驱散着炎热。
这时,殿内走入一名身着雅衫的中年儒士男子。
他不需要预示觐见,不需要来人禀报,这皇宫似他的家门,想入便入,想出便出。
而此人的踏进,随即让毫无精气神的丰帝,顿时明亮了双目,“先生许久不见。”
而皇宫内无论是谁,见了此人,都要避嫌,就算是丰帝的贴身太监,陈公公也不例外。
陈公公低身弓腰,没有抬头,逐步后退去殿外守候。
殿内如今只剩下一帝一臣,站在各处门扇的小太监自觉地关上了门,像是门里门外,两处天地,互不打扰。
“陛下,臣有事相求。”
老丰帝一阵惊讶,接着摇头苦笑:“如今在这长京城内,天地间,有何事需要你方庭鹤来向朕请求?除非天塌了。”
“我为臣,自当敬君,陛下若是不肯臣必遂君愿。”
方庭鹤言辞稍作停顿,其望向丰帝的眼神,无臣子面君那般恭敬,反倒更似前辈对晚辈的关怀。
丰帝爬起身,撩开帘纱,两眼动容看着年轻于自己的方庭鹤,“先生风采依旧,亦如朕儿时那般古貌古心,八面如玉,唯独朕,年貌憔悴终不似当年那般。”
“陛下”
丰帝轻声一叹,如释重负,”先生,为何皇室自古生老病死,求不得长生?为何你等就可身赋灵气,遨游天地?或以武逆流,与青山同寿?”
“陛下,这个问题,您尚在储君之时,臣已为此解答,而先帝也以身作答,身负真龙气运,本就不是人间客,‘长生’存在皇室之中的轮回,如此,大丰才可在神洲屹立千百年。”
方庭鹤举目朝前望去,一个掌控大丰山山水水的人,在此时对死亡流露了恐惧,对长生渴望。
“先生,不够啊”
大丰开国皇帝,姜太璋,以剑并九州,荡平神洲各路王侯,昊天降下真龙气运,保全大丰皇室万年不倒。
姜太璋也立下祖训,皇室族人,不得修炼,不得长生,不得相杀,姜氏皇族的德贤杀伐兼并者才可身坐龙椅,指点江山。
皇位百年一换,臣子却少见更迭。
祖训就像是诅咒,锁住了每一位皇室族人的长生梦。
“先生是因为余家子弟才来向朕讨问的吧。”
“正是。”
“先生可是要出手?”
“那余斗出关,截杀臣的徒弟,臣不得不出手。”
丰帝折下黄袍上的一缕线丝,宛如真龙撕下龙鳞,递给方庭鹤,“倒是可以遮挡一会先生身上的武运,只不过朕有一求。”
方庭鹤接下黄袍丝,震惊跪地,“陛下乃天子,何来向臣子索求,陛下一言,便是令,臣定当完成。”
“北境有妖,南建有蛮,百城之外诡族来犯,而龙子年幼,朕气数将近大丰不能姓曹!”
年入六甲的丰帝看着眼前的方庭鹤,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渴望和期待。
方庭鹤并没有下跪,而是微微弯下腰,轻声说道:“陛下所往,必是臣所往!”
就在这时,紫清殿上方的天幕中,卷云开始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武圣受龙运!
天地间恍然一震!
集天下武运一身的武圣,形似屹立在这天幕之中,他微微埋首,双手抬起。
而那真龙,爪中握曜日,尾下悬明月,只露其首,不见其身。
就在神洲最南端,天外岛上,白云浮动,龙鳞绚丽,底下的稚童人身一搐,惊落手中的糖葫芦。
而在北方,真阳山巅,龙尾翻天拨云扰得真阳弟子难以沉心修炼。
不论宫里宫外,天涯各处,乃至整座神洲浩土,都被眼前的庞然异象所震撼。
“下去吧。”
“臣告退。”
方庭鹤离开后,天地间恢复原状,人身真龙随即似那烟云消散。
丰帝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折子,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忧虑。
“江山三尺间,不见仙人来”丰帝喃喃自语道。
此刻,他感到无比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瘦弱的肩膀上。
余家宅,祖师堂内气氛凝重压抑。
余泰初嘴角不停地抽搐着,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半边手臂缠着厚厚的白布,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看上去十分虚弱和可怜。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爹,您一定要为我报仇啊!陆玄鸣他杀了大哥啊!”
盘坐在祖师堂中央的男人名叫余斗,此时他眉头紧蹙,抬起眼睛,目光落在了那块将门出身的祖宗灵牌上。
他心中暗自叹息,实在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受伤的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就在几天前,身为九境武者的余斗经历了长达十多年的闭关修炼后,终于触摸到了十境的一丝门槛。
这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突破和提升。
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准备迎接更高境界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余震航死了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余斗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心境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导致在悟道的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情绪激动而伤及脉门,急火攻心之下,自身的功力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人寻到了嘛?”
余斗的声音苍老了不少,如今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小的,这就去问问”一名余家弟子诚惶诚恐地跑去门外。
忽然间,迎面走来的一位雅衫男人挡在了门口。
祖师堂上上下下的余家子弟瞬时被对方的气场压去
各个不敢抬头。
“不用寻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