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只绣花鞋。
沈碎追着青川的踪迹,不知不觉将自己遁入了一处地下水林中。
上不知出入在哪儿,下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就这样任由自己的身体漂着,像一块浸入水中的抹布。
凭着一腔孤勇毫无顾忌地闯入危险境地,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一回,他为此番莽撞感到了一丝后悔。自己折不折在这里不打紧,只是再回头,恐难见到被他撂下的那个人了。
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呐
他抬起手背狠狠咬了自己一口,伤口在水中缓慢盈出一道鲜血,略带铁锈般的腥甜气四下扩散开来。
那青川既然嗜血,动物的本能闻到血腥必然不会憋着不出。没什么别的后招了,只能撑着一只手逼出条血路来。
地下水林平静无波,却处处透着玄机,犹如一张张开的巨网,等着猎物自己沉下来。
就在沈碎感觉自己快要沉到底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手拎住后领拽了上去。
这人手劲儿奇大,拎一个沈碎恍如提一篮白菜。沈碎仰头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却只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
沈碎一掌拍过去想要推开那人,怎奈在这水林中十分的力道也会被削弱九成,空留一记轻飘飘的推搡,什么用都没有。
那人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废物”,一边游一边抬腿给了沈碎一脚,示意他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
沈碎怒不可遏地伸手挡住了这一脚,同样在水林里,怎么那人的脚力就能分毫不减地落下来。
气得他反手胡乱一抓,竟抓住了一只绣花鞋。
“这是个女人?”沈碎心中讶然。
他一抬眼,对上了那女人寒光四射的眼睛。那是一张戴着冷玉面具的脸,看不透是美丽还是狰狞,只一双眼睛露出想打人的神色。
刹那间沈碎竟然忍不住稍稍别开了视线,他直觉这个女人不会害他,即便是现在被人揪着后脖颈逆着水流不知拖往哪里。
刚这么一转念,他就被一记豪爽的掌力给劈晕了。手中的绣花鞋顺着水流越漂越远,直到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沈碎是被一阵奇怪的花香熏醒的。
他睁眼看着四周,没有动。眼下自己正躺在一个精致的软榻上,却感到浑身上下十分疲倦。
这里四壁都是封住的,完全看不出他是从哪里进入此地的。除了这张软榻和墙上的一幅画,什么都没有,简直就是一间密不透风的牢房。
沈碎心里起伏不定,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爬起来。好半晌,才挪到了墙边。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奇怪的花香定是什么能让人手脚发软的迷药。
眼前的画,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装饰。但几乎空无一物的密室,这样的点缀纯属多余,还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于是沈碎的注意力没有过多停留在画上,而是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画卷。果然,画的背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通风口。
沈碎正想伸手进去探探深浅,一个声音从这个风口传了进来。
“小子,不想死的话就乖乖躺着。你吸入的是软骨散,最佳的保命方式就是吃解药之前一动不动地躺着。等我找到那只绣花鞋,再回来收拾你!”
这声音许是经过了好几重密道,传到沈碎耳里听起来雌雄难辨,但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一个信息,这个人就是刚才拽他的那个戴面具的女人。
沈碎神色不动,只轻轻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下一刻,那失真的声音从风口飘过来,竟还带了一丝讥笑。
“你一头扎进的荷花池,搞得老娘的清净之地一股血腥气,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年轻人这般健忘,真是无用”
沈碎依旧面色平静地扒着通风口,原来他现在仍然在荷花池底下。
这下面四通八达,像个水下大迷宫。这些通道与密室定是暗藏了重重机关,出入者若没有人指引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个人一口一个年轻人,想来定是位长者,且对此地密道和机关烂熟于胸,否则怎么这般来去自由。
沈碎决定从她下手,想办法找到出口,于是他语气恭顺地说道:“前辈见谅!我本是山庄荷花池别院的一位住客,庄子里有个叫青川的人中了降术,杀人嗜血,我一路追着他不慎误闯前辈的禁地。实属无心,对不住了!”
“你自身都难保,还有闲心管别人家宅院里的事,匹夫之勇岂不可笑?”绣花鞋主人的声音带着点尖锐,听起来有些刺耳,却不无几分道理。
沈碎听着她的话音,低头轻笑了一下:“前辈,若我能从这儿出去,定会赔一双新鞋给您。”
“我呸!”这声音听着有三分恼怒七分不屑,“老娘的鞋子是跟了我半辈子的忠仆亲手缝制的,岂是你张张嘴说赔就赔得了的?”
沈碎也不恼,笑笑道:“您是想让我拿命赔?我这条小命不值一顾!”
刚说完,又遭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混账话,蝼蚁尚且贪生,为人者如此不惜命。看来你这条贱命也抵不了我一双绣花鞋,那就留下来吧,留在此处苟活着陪我!”
话音刚落,沈碎又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像是石子儿滚落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从通风口掉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软骨散的解药,我已经磨成了细粉,你闻一下就可解了毒性。”
沈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就交出了解药,将信将疑地拔了瓶塞,凑到鼻尖闻了一下。
一股无比辛辣的气息直冲脑门,沈碎感觉整个鼻腔都是烧灼和刺激感,眼睛又红又痛,忍不住直打喷嚏,周身上下气血跟着翻腾起来。
这哪儿是什么软骨散的解药,分明就是一瓶辣椒粉。
“你阿嚏、阿嚏,拿辣椒粉捉弄我,阿嚏很好玩吗?阿嚏”
“哈哈哈!”风口传来乐不可支的笑声,“这辣椒粉名贵着呢,换作别人老娘还舍不得给呢!你弄丢了我一只鞋,咱俩扯平了。”
“你放我出去!”沈碎气急了,他现在四肢发软活动不便,还被一瓶辣椒粉整得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个嗜血杀人的魔鬼没有抓住,庄子里又会丢多少条人命!你不是嘲笑我不惜命吗?那你就忍心看着庄子里的人一个个丢命?”
“你是说青川?”风口里的声音顿了顿,忽然止住了。
过了片刻,又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哈哈哈,看样子又有人送上门来了。你老实待着,我去抓回来热闹热闹。”
风口处余音回荡,笑声响尽,沈碎心中一惊。
来的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