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降头术。
庄子里的时光颇为闲适，闲适得让人坐立难安。
仅仅两日工夫，白恹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雅室团团转，嚷嚷着要想法子潜入白家救小安宁。
魏剑劝她留存体力，先把心魔彻底根除掉，否则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阿兜这个小崽子净出馊主意：“你这么的，咱们从水路出来，还从水路回去。趁天黑没什么人注意，水里又有雾气，特别容易迷路。白姐姐你就赶紧从池子里游回去，指不定会游到张家还是李家呢”
沈碎实在听不下去了，端起茶杯堵住了阿兜喋喋不休的嘴。
人在遭逢大难的瞬间，或许还能有一丝强韧支撑。但失去亲人往后的日日岁岁，脆弱和敏感便占了上风。这种事情，劝慰别人的时候都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摊到自己头上，锥心之痛的滋味一尝一个不好受。
沈碎倒宁愿白恹恹孩子气一点，哭它个惊天动地，把愤懑都撒出来，而不是一脸委屈地瞧着他。
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快了，再等等！”
阿兜干咳一声，端着个空杯子问道：“等什么呀？”
正说着，茉玉姑姑拿着一袋药材走了进来：“沈公子，你果然在这里，你等的重楼我给你寻来了。”
沈碎恭敬地接过药材，言道：“多谢姑姑赠药，让您费心了！”
“哎，哪里的话。多亏了沈公子相助，我们才能找到真凶，小夏这孩子总算能瞑目了。”
庄子里管药材仓库的人，是此处唯一的男丁叫青川，他是庄子主人生前收留的一个远亲的孩子。青川聪慧，识字懂药材，可惜父母早亡生活窘迫。来到庄子之后，一直负责药材仓库的看守。
“前阵子，我一直为药材账目混乱的事犯愁。没曾想，竟是这个青川监守自盗，他把仓库里值钱的药材偷出去黑市卖了高价。这件事儿被小夏撞见了，于是他杀人灭口就把小夏给只是，他承认小夏是他杀的，却不承认嗜血蝠的事情。”
沈碎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伸手摩挲了一下装重楼的布袋。
茉玉姑姑叹道：“沈公子，我还有一件事不明。”
沈碎道：“你慢慢讲来。”
“原本杀人偿命，没什么好替他辩解的。只是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品性不坏，没想到他会为了一点钱财去杀人。可他连杀人都承认了，为何不承认嗜血蝠呢？为何不承认抛尸在荷花池里呢？我问他究竟是怎么杀的小夏，他一脸稀里糊涂地看着我。我总觉得他好像是中邪了！”
“中邪”沈碎咂摸着茉玉姑姑的话，眼神中透出一股一言难尽的意味。
先前他看到池中无人小舟穿梭，船头冒着黑烟，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苗疆一带有一种降头咒术，被下了降头的人特征就是魂志错乱，癫狂，肉体疼痛难忍。
而降头术中有一种是利用蛇、蜈蚣、蝎子甚至蝙蝠等毒物来下降，中降者白天与平常人没两样，当夜晚来临，便会四处寻找阴阳精血。遇人吸人，遇动物吸动物，非常恐怖！
如果青川不慎中了降头术，产生幻觉、迷失意识，做出匪夷所思的怪事来也不无可能。只是给他下降头的人目的是什么？那晚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小船将小夏的尸体沉到白恹恹窗下的人，又会是谁？
“青川现在怎么处置？”沈碎问道。
“暂且绑在柴房里，”茉玉姑姑有几分茫然地答道，“我总觉得这事儿另有蹊跷，先不打算送官，但也不能让他跑了。”
茉玉姑姑自是不知道沈碎在琢磨着什么，这几个外人，只要安分守己不给庄子里带来麻烦，她也不会为难他们。
“对了，沈公子。你把亲戚的姓名住址告诉我，明日便着人去寻。庄子里也不方便久留，早日送你们兄妹几人离开我也能安心。”
沈碎显然被问倒了，不由自主地卡了壳，一时不知该如何圆过去。
突然，阿兜开口了：“不敢劳烦姑姑再为我们奔波了！多年未见，我们那个亲戚不知还在不在，我们自己去寻便是。”
“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寻不到怎么办呢？”茉玉皱了皱眉。
“寻不到也不打紧，我们就回老家去，只要亲人在一起哪里不是家呀？”
这话说到心坎里去了，茉玉姑姑感慨道：“说得没错，亲人在的地方就是家。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主人留给了我诺大一个庄子，几十口人的生计要看顾。姑娘婆子们虽然时常不服管教，可我从心底里把她们都当成了家人。”
阿兜扫量了一下姑姑，夸赞人的本事他很在行。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姑姑，您把庄子打理得很好，连我们几个初来乍到的人都感受到了，她们又岂会不知呢！您看，昨晚歌声如此热闹，说明大家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歌声”茉玉姑姑诧异道，“梁州城宵禁，夜里都是禁止行乐的，怎么会有歌声？”
阿兜心说：“这我哪儿知道，明知故问嘛！”
沈碎察觉不对劲，微微提高了声音：“姑姑，确定昨夜庄子里并没有行乐歌唱？”
茉玉姑姑一脸正色，有理有据地回道：“沈公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平头百姓怎会无故违反宵禁，难道不怕没好果子吃吗？再者，我们主人喜清净，庄子里立了规矩，入夜之后别说行乐了，聚众交谈都不行。”
“抱歉许是我们听错了！”沈碎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几分疑窦，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找补道。
茉玉姑姑正要起身离开，窗外的荷花池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屋里的人皆扭头望去。
四下突然扬起一股邪风，“呼啦”一下将关好的窗子吹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外头漆黑一片，散碎的月光映在池水中，也不见多明亮，却刚好能照亮一个轻飘飘的人影鬼魅般掠过幽幽荡荡的池水，直奔池心亭而去。
沈碎拿着药材袋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眼皮忽而突突直跳。
茉玉姑姑惊叫了一声：“啊！是是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