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还差一味药。
有好一会儿,两人就这么互看着对方,谁都没吭声,直到白恹恹尴尬得脸红到了耳朵根。
她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大茶壶的水愣是喝成了驴饮,一滴不剩。
“别喝了!”沈碎嘴角漾起一丝奇怪的笑,再这么喝下去纯属浪费了。
白恹恹鲜少在沈碎脸上看到这样不羁的笑意,大约是他时常要陷入困境,随时都在戒备,就连神情都是严肃居多。
她很想问一句“真的留下来陪着我吗”?可又觉得实在傻气和尴尬。
“你是不是怕我心魔发作?”转了个话茬,白恹恹才道,“可能是离开了白家那个阴诡笼罩的环境,我觉得自己肉眼可见得好多了,不必担心我。你和阿兜,还有魏剑都在附近,有什么事儿喊一声你们便来了,不是吗?”
“嗯,不担心。”沈碎是打定主意赖着不走的,“你那日不是同我说,你只剩下我了。今日我便让你多看两眼,看个够”
没料到他打的是这般主意,白恹恹一时招架不住,急道:“那是咳咳咳!”
沈碎小心翼翼地拍着白恹恹的后背,低头又扫了一眼她躲闪的眼神,佯装漫不经心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是什么?”
白恹恹感觉内府之气又有一点蠢蠢欲动,她克制地定了定神,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同你说的话可太多了。我还说过等你到了梁州,定要请你吃南风酒楼的酱肘子呢。”
沈碎一本正经地接道:“是啊,如今这南风楼一席难求,怕是还得再等上一等喽!”
白恹恹无声地笑起来,眼里似有水光闪过,映亮了一整个房间。那模样与她初到破庙村,茫茫夜色中站在老槐树上,黑布蒙面,露出一双标致的眼睛那般皎洁又明媚。
他们曾经都是独来独往的人,将来也可能仍然独来独往。只是而今,命运将他们凑在一起。那日白恹恹在暗室里说出那句“我只剩下你了”,让沈碎一直在意到现在。
他很认真地开口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白恹恹眼神开始落寞,清浅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分外让人难过,“也许我还能再寻回我的爹娘、兄长,救出小安宁,那便再好不过了。也许我早就失去他们了,倘若是这样,我便舍弃这条小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为他们报仇。”
沈碎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冲她笑道:“你忘了?你还有我啊!”
白恹恹忽然觉得,此刻两人所处的位置有些暧昧,心里升起了些许莫名的紧张。她用力将自己的手肘往外抽,可沈碎一反常态地将她两只手都扣进了怀里。
纹丝不动,牢不可脱,这下更暧昧了。
经历过生死相依,无论是心境还是思想都产生了些许变化,越是想牢牢抓住的人,越是害怕背负。
沈碎抬起眸子,看进她眼里,声音低哑而柔和:“闭上眼睛!”
白恹恹心绪一动,内府气血翻涌不断。她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乱七八糟的心思。
这该死的心魔!
没待她从自责中挣脱出来,沈碎便已经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眼。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心跳却如擂鼓般一记一记砸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由自主地张口呼吸,却发现一股带着新鲜血液的腥甜味覆上了她的唇角
沈推之用出其不意的暧昧将自己的血融进了白恹恹的身体里,他明白她的心魔因何而生、因谁而起,也明白此番克制又悸动的行为,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彼此都带着后会也许无期的心意,在这种温软深重的缱绻里倾注了全部的自己。
沈碎的血能解她的心魔,但还差一味药——重楼,长在南诏一带。
那日被茉玉姑姑从水池中捞上来,沈碎眼尖,看见姑姑的账本进出项都是各地药材。想来此庄应是以经营药材为业,弄到一些偏远地区的草药怕是不难。
沈碎将迷迷糊糊晕睡过去的白恹恹安置在榻上,便打算明日一早就找茉玉姑姑问药材的事。
他起身环视这间雅房,墙上裱糊着一幅山水画是之前没注意过的。仔细看画中群山连云迭嶂,风悠悠空谷来兮,雾蒙蒙深涧生烟,很像一个地方。
一个沈碎生活了多年,记不起又不敢忘的地方。
见白恹恹已然熟睡,他便来到窗边,打开窗棂转目向池中望去。有脚印的那滩水渍早已干透,枯荷在秋风中飘摇不定,一如这平地起波澜的世道。
想起白家,想起翠峰岭,想起小时候被瘟疫肆虐的村落,沈碎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眼前一叶扁舟从荷花池中缓缓划过。
小船上空无一人,没有人划桨,更没有人拉纤,船头还汩汩冒着一股黑烟,在这般月色笼罩静谧幽雅的夜晚显得鬼气森森。
沈碎凝神屏息,望着窗外发生的这一切,夜曲、脚印、无人舟,这个庄子莫名让人感到寒意飕飕。
翌日,白恹恹睁眼醒来。
见到沈碎背倚着窗棂,两条长腿交叠着站立,分明是一宿没睡的垂散之感。见白恹恹醒来,面色红润了不少,有些放心地摸了摸自己惺忪的睡眼。
白恹恹从头至尾看着他,一个动作都没落下。感觉这一刻平静又舒适,若是今后日日都有这样的清晨,怕是也不会厌倦。
“你一整夜没睡?”
“无妨,以前你也这样守了我一整夜,扯平了。”
白恹恹垂眸静了好一会儿,说道:“谢谢你,我是说昨晚那个血心魔”
一抹温柔闲散的笑意从沈碎咬破的嘴角漫出来,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茉玉姑姑带着一帮拿着家伙事儿的婆子推门闯了进来。
“把人围起来,看住了。”
白恹恹怔怔地看着茉玉和一帮婆子,满脸疑惑,全然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沈碎赶忙过来解围:“茉玉姑姑,敢问我妹子是哪里得罪你了?”
茉玉看了沈碎一眼,正色道:“昨夜,我们庄子里有一位名唤小夏的姑娘失踪了,今晨发现她溺死在这个房间的窗户下。”
沈碎看着茉玉极为平静地描述着小夏的死亡,想起昨夜窗外的怪事儿,心下一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辩驳。
“尸体在哪儿,能否让沈某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