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豆角王现身。
这一打岔,亮鼓声起,城门大开。
五更已过,腌豆角的坛子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阿兜顶着那张惺忪木讷的脸,一把扣住了魏剑的肩膀。
“魏你跑哪儿去了?怎的知道我们在南风楼?”
魏剑沉默了半晌,转过头去,对着沈碎道:“沈大哥,能让我跟着你们么?去哪儿都行。”
沈碎感觉到一股无端的凄凉,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跟着吗?走吧!”
“去哪儿?三哥哥。”
“去会会那个——豆角王。”
沈碎的追踪蝶好久没召唤了,这两只灵物像是多长了个心眼似的,在画满朱砂图腾的豆角坛子边绕了几圈,又躲回了沈碎的衣袖中。
“它们这是嫌弃腌豆角的味道?”
阿兜稀奇地“呀”了 一声,可能也是头一次看到三哥哥在荧蝶这儿失手。
沈碎一时间有些恍惚,荧蝶很少会这般避讳,除非坛子上有它们害怕的味道。
他再一次用指尖血把它们召唤了出来,轻轻地发出指令:“乖乖的,别怕!寻味探路,不达不归。”
也不知是荧蝶真的寻着味道在探路,还是这七拐八绕的梁州城让灵物都迷了路。
沈碎觉得他们从南风楼后门出来之后,一直都在走街串巷。
从富贵巷尽头的成衣铺子穿过,在马市街东边的药铺逗留了片刻。路过了银号、盐号、瓦子和一家阿香果脯店,转而又来到了皮市巷的棺材铺。
三个男人追着两只荧蝶,差点逛完了半个梁洲城,腿都快遛细了。
“我好饿,前面有家包子铺,我得垫垫肚子。”阿兜一脸生无可恋、又饥肠辘辘地说道。
几大屉热气腾腾的包子刚刚蒸好,阿兜一口气囫囵了三个,挤眉弄眼地向包子铺老板打听。
“小哥,这附近可有个叫豆角王的人?”
“没听说过,包子李、猪肉张倒是有。”小哥一边干活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那前头就剩一户人家了,你们去别地儿找找兴许有。”
说话间,荧蝶已经朝这条街坊的最偏僻处飞去。
那是一座独户小院。
窄巷中的院子都很小,围墙高高立起,老旧斑驳,爬满了枫藤,却是极好地将院内的景物掩映了起来,只留下一扇潮味儿十足的木门,正大敞着。
魏剑近前“笃笃”敲了两声,院子里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却无人应门。
沈碎加重力道又敲了三声,仍是毫无反应。
阿兜最是没耐心,见木门大敞,里头又有脚步声,料定是主人在家没听见而已,于是大步流星地径直走进了院子。
谁料,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被一大盆来历不明的污水泼了个透心凉。
不但从头湿到脚,褂子上还搭了两根细细的豆角。
泼得他全身尽湿的人,正端着铜盆愣怔地看着他。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稚气未脱,眼睛大大圆圆,长得十分周正。
“你们是谁?站在我家院子门口作甚?”那孩子质问人的语气也很伶俐。
阿兜憋了一肚子火,但面对孩子不好发作。
本以为这家主人该出来赔礼道歉才是,谁知竟是个毛头小子,一开口还呛人得很,他真想抓起那小子的屁股打一顿。
这时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在阿兜身后响起,沈碎开口道:“我们要找豆角王,是你吗?”
那孩子一听,“咣当”一声丢掉了手里的铜盆,面子里子都不要了,慌慌张张就往院里跑去。
“”
阿兜湿哒哒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路小跑追进去的沈碎,伸伸手就能把这小屁孩抓住。
他不解地对魏剑说道:“难道这小孩儿就是什么豆角王?”
魏剑拾起砸在地上的铜盆,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各处晒满了豆角,拥挤的无处下脚,他们几个便随那孩子进了里屋。
豆角王身量小,却是个惯会见机行事的主。
他见自己躲不开、又逃不掉,索性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进了门。
“我就是豆角王,说吧,你们找我有何贵干?”语气老练,很有走南闯北生意人的味道。
沈碎嘴角一弯,拿出了那张皱巴巴的黄纸,姑且叫做信吧,然后淡淡地笑着问道:“这信是你写的?”
“明知故问,上面不是写了我的名字豆角王么?”小孩没好气地抖了一句。
沈碎又接着问道:“近日南风楼的腌豆角可是你送过去的?”
豆角王踌躇了一下,警惕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打听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作甚?”
“看来是了!”沈碎见他如此机敏,开始有点欣赏他了,“你送的豆角非常好吃,我们想跟你订一些。”
豆角王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认认真真将沈碎三人看了一圈,腼腆一笑,算是对别人夸赞的回馈。
随即开口道:“腌豆角,我只送南风楼。”
“有钱也不赚吗?”魏剑纨绔子弟当习惯了,顺手就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碎银,“我们可以先付定金。”
“你们有什么条件?直接明说!”豆角王顶着一个倔强的脑袋,不停地搓着衣角。
毕竟还是个孩子,得经历过怎样的风雨,才能成就如此不符合年龄的老练?
沈碎摆摆手说:“就只有一个条件,让于婆亲自来做。”
那孩子默不作声地听沈碎说完,望着院子里晾晒的豆角干,似乎在酝酿什么情绪,那个年龄不该有的表情全在他脸上出现了。
一开口,果然又是语出惊人:“你们是南风楼的人吧?”
沈碎思索片刻,笑着回答:“是,也不是!”
豆角王略微顿了顿,看着沈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们跟我来。”
阿兜和魏剑面面相觑,脚步却不敢迟疑地跟着沈碎和豆角王去了内室。
说是内室,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供奉神像的隔间。
豆角王拉开了帘子,里面露出了一尊梨花色的牌位。
“于婆婆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你们想要找她做腌豆角的话,恐怕要去地府了。”
“”阿兜心道,这孩子还真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