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烫手的山芋。
“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异常?”
寥寥一盏茶的相处,沈碎一直是八风不动、万事不惊的模样。
都见鬼了,还不够吗?
掌柜从回忆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觉得面前这人如此淡然,定是有几分本事在身。
“若说异常那腌豆角比先前更好吃了,算吗?”掌柜垂着头,瑟瑟地小声说了一句。
阿兜闻言一脸愤然地喝道:“你可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
“恕罪、恕罪。”掌柜的连连点头,“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其实那晚看见老媪的虚影,除了当场吓尿之外,掌柜还厥过去了,迷糊之中听到一声淡淡幽幽的叹息。
这叹息声再熟悉不过了!
每回于婆过来送货,接过货银,除了道谢就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掌柜蹙着眉目送她离开,心道:“这到底是嫌钱给的少了,还是不想供货了?”
所以不管厥过去多久,那叹息声就如同印在了天灵盖里。
不是于婆又会是谁?
当他重新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请道士封了那个豆角坛,并且宣布南风楼从此不再供应腌豆角。
食材可以换,生意常做常新,命只有一条呀,这个道理掌柜岂会不明白。
“然后呢?这腌豆角为何还有?”阿兜觉得这事儿越听越离奇有趣了。
然后
这腌豆角却是一坛接一坛的不断有人送过来,而于婆,一次都没露过面。
同腌豆角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封信。
那信上的字迹落笔非常稚拙,横七竖八、歪歪扭扭。
大致的意思是,只要南风楼愿意继续腌豆角的生意,他保证豆角会越做越好吃。
这看起来像是一封恳求的信笺,行文多半还是出自孩童之手。可没想到的是,表面上有求于人,实则是威逼恐吓。
“何以见得?”
沈碎细细看了一眼这碟子腌豆角,实属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掌柜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开始诉苦。
“那坛子源源不断地送来,只要我们不打开、不上桌、不供客,三更一到,坛底鬼祟的声响就不绝于耳,闹得我们是整宿整宿不敢睡。”
“有一回,我派人偷偷把这些坛子都扔了。没想到第二天又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你说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豁出去打开了豆角坛。依着信上所写,腌豆角并不会害人,可以放心吃。没料到,一上桌,人人都夸比以前更好吃了。”
“这几日,坛底那声音确实没再出现了。可我这颗心哪到现在都是惴惴不安的,恳请两位大仙救命!”
沈碎见那掌柜也是个实在人,走过去扶他起来:“那封信呢?还在吗?”
掌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双手哆哆嗦嗦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黄纸,递给沈碎。
“就是这张破纸,我不敢丢也不敢烧,一直留着。”
沈碎眉头一皱,果然是一张破纸,不知从哪里裁下来的,四周狗啃过一般,皱皱巴巴。
行文不太通顺,但能看得明白,字迹确实一言难尽,落款处“豆角王”三个字,倒是写得齐齐整整。
“豆角坛子都放在厨房吗?带我去看看!”
掌柜的一听,立马上前一步带路:“都在厨房,不敢动啊,我这就带二位过去。”
是以入夜,掌厨、铛头和传菜的伙计都休息了,后厨很安静。那一排装着腌豆角的坛子被单独搁在一个案板底下。
沈碎看到其中一个坛子,顶部贴了封印符纸,坛身画满了赤红的图案。
“朱砂?”沈碎眼眸深沉地扫了一眼。
看来掌柜请来的道士不算完全无用,懂得用朱砂来辟邪镇鬼。
原是想让这镇坛的鬼祟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只可惜画的什么鬼符,错漏百出。
沈碎一把拎起坛子,将它抱在怀里,掌柜见状脸色都变了。
“高高人可有化解之法?”
沈碎颇为无语地说道:“没有!”
掌柜:“”
沈碎:“你今日将腌豆角上过桌了,这坛底的怪声应该不会发作了吧?”
掌柜:“是是的。”
沈碎:“那便由我带走,仔细研究研究,到底是个什么鬼?”
掌柜这回终于露出了一副烫手山芋甩掉的轻松笑容,他还好心提醒沈碎:“高人虽有本事傍身,仍需得谨慎小心。”
“不急,今晚我抱着坛子留在南风楼里。掌柜且安心睡觉,只需告诉我那于婆何时送货?”
掌柜的倒抽一口凉气,跟沈碎说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五更,开禁通行之后。”他战战兢兢地回道,“但是后门一开,豆角坛子已经放在那里了,连着几日都没见过于婆。”
“钱呢?光交货不收钱么?”阿兜疑惑地问道。
沈碎静静地说道:“门侧石墙处有个宽缝,收下坛子的第二日,将钱袋塞进那缝隙里,再用草垛遮掩。再送货的时候,来人便会自取。”
“你怎么知道,三哥哥?”阿兜吃惊地看着沈碎,莫不是他真的能窥探天机?
沈碎白了他一眼:“信上都写着呢!”
五更的梆子声刚敲过,卡房里的衙役缩着脖子走到街角撒尿。
天还没亮透,值了一宿的班脑袋有些昏沉,眼前忽然一袭白影闪过,衙役默默地打了个寒噤。
转头看见那白影往南风楼方向去了,呼之欲出的喊叫声又让他干巴巴地吞了回去。
看在食盒的面子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沈碎和阿兜蹲守在后门一夜未眠,吃人嘴软,帮着掌柜捉鬼除煞也算是抵了饭钱。
阿兜百无聊赖地哈着白气,这梁洲城一入秋就数不尽的落叶与冷风。
“差不多时辰了。”沈碎压低了嗓子道,“嘘——别出声!”
刚噤声,门外便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动静。有人沿着百年南风楼有些破败斑驳的石墙缝,一路溜到了门边。
没等那动静消停,沈碎二话不说拉开了木门,一把将愣在原地鬼鬼祟祟的人拽了进来。
“别动,小贼!”阿兜气势如洪,叉着腰喝道。
那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趴了许久才直起身,一边抚胸咳嗽,一边委委屈屈地睨了沈碎和阿兜两眼。
“三哥哥,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如此眼熟呢?”
后院没掌灯,仅凭着天光自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阿兜这话问得好不尴尬。
“沈大哥,是我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