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弃子蓝鹊。
咒阵的力道，破空袭面、尖锐无情。迷雾中，传来蓝鹊咳血的声音。他已被张枫桥的符咒命中要害，呕血不止，必死无疑。
蓝鹊拖着沉重的身子，突然朝白恹恹伸手探去：“安宁！”
听到小安宁的名字，白恹恹心中一惊，顾不得是否凶险，径直冲了过去，膝盖重重落地之时险些滑倒。
“小安宁如何？快说！”她紧紧抓着蓝鹊伸过来的右手，心中隐隐不安。
蓝鹊失血过多，已无多余精力张口言表，只不停地抖动他的右手：“手手”
白恹恹焦急了，道：“什么？”
“手铃”
蓝鹊身在浓雾中，五识之力开始变得稀薄。他倒向血泊，孤零零地看着眼前人，视线越来越模糊。五根手指紧紧握着，说不出的凄凉。
沈碎蹲下身来，望着眼前一直令他疑惑的人，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手指掰开后，低头一看，掌心中握着的是一枚小小的银铃。
这枚银铃被握得太久，毒气冲天，微微发黑。又被握得太紧，已经有些碎裂的缝隙。白恹恹认得，它正是沈碎放在小安宁身上的。
白恹恹目光转向蓝鹊，提起他的领口，怒目道：“小安宁呢？你们将他如何了？说话呀，蓝鹊！”
蓝鹊眼神落了下来，空洞之中满是无可言述的悲伤。
白恹恹瞬间了然，不必再追问了，小安宁已死。早在她回到白家的时候他已经失了魂志，只是他被一股力量护着，没有同其他人一般魂飞魄散，护着他的人应该就是蓝鹊。而今蓝鹊自身不保，小安宁又怎会安然。再追问，只是徒增痛苦与悲愤而已。
白恹恹沉默片刻，噙着眼泪对蓝鹊说了一句：“多谢！”
蓝鹊身子摇晃了一下，又吐出一口黑血。他明白自己这份支撑转瞬即逝，眼眶里隐隐含着泪光。于是，颤颤巍巍抽出手，指着自己的后脖处，盯着沈碎说了三个字。
“我，不，是”
这是一句不够体面的遗言，也是让人疑窦丛生的火线。说完这句话，蓝鹊瘫倒在白恹恹身边，不再喘息。可他究竟不是什么？
沈碎怔怔地盯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蓝鹊，有些失神。他对此人一直疑惑不解，从第一次照面便觉得他熟悉又陌生，时而似敌时而又似友。
每每觉得此人可交，便会因双眸那道诡异的蓝光而退却；而每每站到对立面，他又几次三番暗中相助，真真叫人费解。纵然心如磐石，看到蓝鹊落到这个下场，还是不免一阵唏嘘！
这时，五毒夫人忽然提醒道：“看看他的脑后，方才似乎意有所指！”
脑后？
沈碎一手托住蓝鹊的头部，一手托住他的尸身，将他翻了个身稳稳放在地上。然后一遍又一遍细细翻找他的后脑勺，摸到颅后一处硬物之时，他的手僵在了原地。
“换魂钉”沈碎悚然道。
白恹恹道：“什么是换魂钉？”
沈碎的心被吊了起来：“不只一枚，而是一对。”
修真世界万千法门，这换魂术法早已失传多年，被列为秘术。
沈碎刚上翠峰岭的时候，性子安静，不喜与人交往，常常一个人坐在后山山顶，望着崖下看不见的村落。
有一回，师兄兰却捉了一只老鼠和一只山雀，用细绳拴住双脚让他遛着玩。本想逗他开心，可沈碎笑不出来。沈家村闹瘟疫，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别说是山雀，就连老鼠都烤来吃过。
张枫桥见状，便用黑笼子将老鼠和山雀关到了一起。说要给师兄弟二人变个戏法，然后画了一道黄符，对着黑漆漆的笼子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让沈碎打开黑笼子。
山雀还是山雀，老鼠亦是老鼠。可稀奇的是，那只山雀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着，眼珠滴溜溜地转，东窜窜西窜窜，好一副鼠样。而那只老鼠竟立了起来，脚爪勾垂，欲有展翅高飞之状，却因为没有真的长出双翅而屡次败落在地。场面甚是逗趣！
年幼的沈碎终于破涕为笑，却也很是好奇。张枫桥说这只不过是民间逗闷子的小把戏罢了，并嘱咐他们将这两只动物放归自然。
可不知怎的，那老鼠和山雀没过多久便咽了气。起初沈碎并没有在意，出于不忍便向兰却讨了两只动物的尸体来，准备将它们安葬在后山的松树下。
就在它们落土为安之际，沈碎发现那两只动物的头部被扎进了细密的长钉。钉子藏在密密的绒毛下，藏得极为隐蔽，更奇怪的是，无论沈碎如何用力都无法将长钉拔出来。
眼下，蓝鹊颅后的长钉更为凌冽，且有两枚。尖细处深深扎入颅骨，露在外头的钉帽一枚刻着祥瑞纹，另一枚通体泛红阴光烁烁。
与多年前的戏法一样的是，徒手依然拔不出来。沈碎在蓝鹊的风池、完骨、天驻几处穴道上连拍几下，也没能将换魂钉逼出分毫。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见此情形，五毒夫人阴声道。她嗓音尖细，语调凄厉，听得旁人都为之一怔。
沈碎却抓住她的袖子，肃然问道：“夫人，你可有办法将换魂钉拔出来？”
五毒夫人抽回袖子：“拔出来也没有用了！”
沈碎仿佛没听见似的：“五毒掌可以对吗？五毒掌一定可以！”
五毒夫人指着地上蓝鹊的尸体道：“我也想看看，张枫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便是答应了。
说罢，五毒夫人半蹲于尸体前，气聚丹田，催动掌力，朝着蓝鹊的颅后猛力出击。
这一掌，掌风向前，却莫名带有一股向内的吸力，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横风带直意，曲径有迂回。霎那间，只听“咻咻”两记出鞘声，换魂钉落了地。
沈碎侧身让过，终于看清换魂钉的细长处密密麻麻刻满了咒术禁言。一枚是换魂夺舍，而另一枚却是画皮术的符文。
长钉已出，无论是换魂还是换脸，咒术均已解。张枫桥送将死的蓝鹊过来，一是将这颗用废的棋子物尽其用，二来也是为了警告五毒夫人不甘当棋子的下场。
沈碎凝思着，便想扭过头去看看解了换脸咒语的蓝鹊本来面目如何，却瞥见一旁的白恹恹面如死灰、惊恐万分地站在原地。
万没有想到，蓝鹊竟然长了一张酷似白恹恹的兄长——白君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