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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在我心中,它们是永不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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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吹过,并无一棵拐枣树的拐枣树街,地上铺着的,是厚厚一层银杏叶子。

    当像我一样的拐枣树,与这座朝着世界城市出发的城市不相适宜时,终将被贵族树草取而代之。

    拐枣树注定成不了银杏树,但是,我还有蜕变的机会。

    我打开出租屋房门,见到一张精致脸蛋,当时怔住了。

    若她不开口,我绝对以为是董事长柳月茹莅临造访,然后吓得小便失禁。

    一脸浓妆的柳如月双手负后,笑得眉毛弯弯,偏着脑袋,眨眨眼睛,调皮地看着我。

    今日的柳如月,不是我眼中一直清纯的那副模样。

    大学同学张水曾写过一段诗:

    “距你身最近

    距你心就最远;

    距你心最近

    距你身就最远……”

    浓妆艳抹的柳如月,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人。

    我心里,永远蹦跳着那个眉目清秀、心地善良的姑娘,或许她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的心远了。

    当时,我回过神来,并未连声追问“你怎么找到这里”之类好奇问题,只是笑意阑珊,请客进屋。

    没了胡东居住的出租屋,乱七八糟。

    我一点不觉得难为情,这里至少比当初大学男生寝室整洁多啦,反正单身汉的住地,大概都差不多,即使不脏,也起码很乱。

    柳如月毫不在意地在小凳上落座,笑吟吟地瞧着咿呀唔闹着的塑料风扇,任由并不清凉的风,吹起刘海轻轻飘飞。

    我毫无顾忌自己穿着白色背心、蓝色大裤衩是否礼貌,也没打算回到卧室换套正装,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另外一张凳子上,笑意玩味瞧着今天的不速之客。

    柳如月侧首,问最近怎么啦,为何不怎么说话了?

    我挠了挠脑袋,说哪有这事,你每次发信息时,我都很快回复呢,只不过因为忙,话语少些罢了。

    柳如月很认真地问:“因为……那天我爽约吗?”

    我不响,只是摇头。

    柳如月很肯定地讲,你小子嘴上不承认而已。

    我依然不响。

    柳如月拿她那双秋水长眸瞧来,深情凝视。

    我抿嘴笑了笑,说你不要这么色色的看我。

    柳如月忽然仰头大笑,好一会儿也没能收住笑意,边笑边抬手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嗯,哈哈,就这个味儿,哈哈,又是原来的乔不群啦……”

    我顿时笑开了,仿佛拨云见日。

    沉积这么久的委屈、沮丧以及自卑,瞬间烟消云散。

    我就是这么贱,奶奶的,确实很贱。

    柳如月起身,倒背双手,踱步走向卧室。

    我阻止了,说那是我的闺房,不便参观呢。

    听闻“闺房”一词,柳如月又开怀大笑,只是停了脚步,然后说,“你小子总是这么幽默,真带劲!”

    喂,我是吊儿郎当,好不好?

    我自然没敢开口说出腹诽之语,依然坐在矮凳上,始终未动身形,玩味道:“柳姑娘,你来筒子楼找我,就为观摩俺家卧室不成?”

    柳如月灿然道:“好啦,我知道那天你生气了,今天本小姐将功补过,请你吃大餐。”

    我斜眼瞧她,问道:“银杏酒楼?”

    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了同样的话。

    柳如月跟那天一样,点点头,不过,今天她很快又摇摇头,说了个名字,“埃尔斯法国西餐馆”。

    我闻所未闻,也不知那是个啥,只是毫无原则地点头答应。

    柳如月偏着脑袋想了想,嘟着红唇,一脸幽怨,说哪有男士只请过两次,就让女士还礼的,不干不干,你得再请一次,事不过三,本姑娘才不吃亏。

    我觉得她好像说得有道理,无可反驳。

    柳如月今天不想吃赵四大排档,站在巷弄口,指着客满为患的串串香小店,说闻着好香,一定很好吃。

    串串香店子只剩门口一张方桌无人就座,我们别无选择,将就坐下。

    随后,我带着一个拖油瓶,去冰箱拿串串,还得指着每样菜品详细介绍。

    她好像从没吃过似的,满眼惊奇。

    我更惊奇,在蓉城生活,没吃过串串香的姑娘,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理解。

    小口吃着麻辣烫,姑娘一边惊呼好辣,一边说真过瘾。

    我没啥食欲,只顾喝啤酒。

    到了最后,姑娘吐出舌头,倒抽着凉气。

    我仰头大笑,说你好像一只可爱小狗。

    姑娘一脸幽怨,拿奶凶眼神狠狠剜来,随后,伸过脑袋,压低声音说,“咬死你,汪汪,咬死你!”

    我瞅一眼人声鼎沸的店子,侧过耳朵,大声问,“你说啥啊?听不见,再说一遍,行不行啊?”

    姑娘哼一声,扭过脑袋,不理我。

    我再次大笑,起身去卫生间,返回时路过吧台,顺便买了单。

    再吃过一阵,我酒饱饭足,突然凑近她耳边,悄声说,“喂,敢不敢逃单?想想,是不是很刺激,我们干一票?”

    姑娘瞪圆眼睛,一脸兴奋,咬牙说,“敢!”

    我故意到处张望,好像等到了无人注意的时机,遂一把拉着她,一溜烟跑出店子。

    姑娘害怕极了,脸色苍白,将我手抓得很紧,边跑边回头看。

    我们跑了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店子方才停下脚步。

    二人皆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片刻后,姑娘哈哈大笑,大声惊呼,“我的娘亲呢,要是人家撵来,打我们一顿,那咋得了?”

    听她满口川话,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姑娘余悸未消,拍着胀鼓鼓的胸脯,嘴上不断吹气。

    我仰头看天,心中暗自祈祷。

    我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但凡美丽的,都是别人的。

    跟乔不群无关,跟清风无关,跟明月无关,跟一切无关。

    当时脸上有滴滴凉意,还以为是泪珠滚落,直到柳如月再次惊呼出声,我猛然明白过来。

    下雨啦!

    霎时,没有雷声伴随的暴雨,突袭而来。

    四周并无躲避之处,我们只好一路向前飞奔,不知不觉中,两人之手紧紧相牵。

    我们浑身湿透,像一对落汤鸡,依然放声大笑。

    酣畅淋漓的响亮笑声,透过密集雨幕,传得很远。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身后相隔不远的街面上,有辆红色跑车在缓缓驶动。

    跑出很远一段路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屋檐,我脱下衬衣,撑开成伞,遮在我俩头顶。

    我和姑娘紧紧相挨,一起望向雨幕以及奔跑的行人,五十步笑百步似的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大雨很快过去,我挤干衬衣水滴,替她擦拭湿漉头发。

    姑娘安静地靠在我怀里,睁着大眼,瞧我忙活。

    乱发蓬松,姑娘有着别样的美。

    我摸摸她脑袋,随后穿上衬衣,笑着问,“喂,今天开心与否?”

    姑娘目光炙热,点点头,重重的“嗯”一声。

    怕她感冒,我拉着她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叮嘱司机,“去蓉城名郡”。

    柳如月乖乖坐进出租车,瞧着我,欲言又止。

    我挥着手,直到出租车离去,方才双手插在裤兜,晃晃悠悠返回筒子楼。

    后来,我听她讲,转过路口,她就下了出租车,坐上了后面尾随而来的跑车,被司机一顿埋怨。

    她当时恶狠狠地警告司机,若将今日之事告诉柳老爷子,汪姨也不行,否则让他滚回香港。

    我问她为何这样说,即使坐上跑车,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你有个亿万身家的亲爹。

    柳如月只是含笑看着我,轻轻眨眼。

    那天,心中姑娘偏着脑袋的调皮,嘟嘴噘唇的可爱,逃单奔跑的慌张,大雨湿透的狼狈,以及离别时的欲言又止……

    我一直记得。

    在我心中,它们是永不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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