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由
“池竟夕,进来。”
乔楚禾单独把池竟夕单独喊进办公室。
池竟夕知道要挨骂,哆哆嗦嗦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楚客手里,脸上就写沮丧这两个字。楚客拉了他一下,又拖了几秒钟。
办公室里那位恼了:“快点儿!”
乔三娘发火了!池竟夕恨不得连滚带爬进她办公室。
“乔姨……”池竟夕都不敢抬头看她,乔三娘那是什么人物,红起眼来张局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说话妥不妥的人。
魏灿若审得差不多了,她知道的不多,但是最起码提供了线索,这事姑且算了结,追着线索链再查,最起码骊城的社会秩序目前可以恢复了。
但是——
“私立医院的事怎么回事儿?高鹤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你是真有本事!单枪匹马你就敢闯如果这是一个产业链,也不说你有没有打草惊蛇,但凡一步走错,你能活着走出来吗?”
池竟夕感觉好像回警校了,面前是训他的老师,他踌躇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不是单枪匹马……”
“夏喜茗你还带着她了我以为张局派她下来是制约你的,没想到——”
“是楚客……”
“真是胡闹!闹了半天你们三个谁不管不住谁?张局这个老糊涂,捏了三个最不听话的来。”
“乔姨,这件事当时就是不能拖——”
“谈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池竟夕噎住了,稍起立正,“乔科长,我认罚,给我什么处分我都认,夏喜茗同志有规劝我,要求我上报,但是我拒绝了,楚客也是被我教唆,个人英雄主义一时冲昏头脑,因为不想连累所里的同志,所以一时冲动就采取了行动了。但我们仅仅卧底贩婴黑市不到一天,我们就知道我们不能全身而退。您能想象吗,定制一个婴儿,才2万一个,500元一两。我们逞英雄的背后,也是一条难走的路,也是一条孤独的路,楚客现在腰上还缠着绷带,他是个钢琴家,手也险些受伤!”
乔楚禾猛然一拍桌子,“那我问你,如果这次行动失利,他一个不专业的人,按你说的,一个钢琴家,受更严重的伤甚至面对死亡时了!你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池竟夕其实一直都是理亏,他当时就是没考虑后果,就是个人英雄主义,就是没考虑到楚客的安危,他语塞了,“我……不——”
咯吱——
“乔科长。”
“楚客”
楚客垂下眸,“是我,我要池警官冒险的,我不是中国警察,忘记了你们的规定,我很抱歉乔科长。我马上就要回到法国,非常抱歉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池竟夕要说什么,楚客撞了他一下,他又噎回去了。
乔楚禾知道楚客安的什么心,她不吃这一套,不止池竟夕,楚客和夏喜茗也有要挨的骂,“楚客先生,我在教育我的侄子,也是在教育一个年轻警察,我很能理解你们电影的里超级英雄,但是他是人民警察,不能因为你把责任揽过去了,我就不批评他,请您先出去。”
楚客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您确实要好好批评他。”他转身出去了。
池竟夕料到了,这下好了,全挨骂了。
乔楚禾盯着他,“接着说啊。”
“我错了。”
“错哪了?”
“不按规章制度办事,不报备,没能保护同伴安全,考虑不周,顶撞上司。”
乔楚禾气已然平息了,“回到吉音之后你马上写检讨,一层层审,最后的处分肯定是不会太重,但是大概会先停职一个月左右,看你表现也看局里的情况,夏喜茗情节比你轻,加入人家是聘请,刘教授的面子张局肯定给足了,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
“我知道了。”
“跟你那个死人叔叔一个样。”乔楚禾看出来了,听见要停职就不高兴了,是觉得自己立功了,能将功补过了。
池竟夕又试探的问道:“那乔姨,我小叔……”
“机密,你再问下去我也要写检讨了。”
“那楚客呢,这对他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影响不会遣返他,或者别的什么。”
“他的实验室效率很高,加上他不是要回法国了吗,操心你自己,傻子。”乔楚禾捏住他的肩膀,“处分你,不是不要你勇敢了,是要你爱惜你自己,才能保护我们的人民。我们面临的危机,不是只有被发现、被报复、被殴打,还有如何平息自己内心的犹疑、如何平衡心中的正义与善良。这世界很大很复杂,但是,光一直在。”
魏灿若,17岁,根据法律法规规定,法院将公开审理这场骇人听闻的分尸案。
但警方仍对外隐藏了部分案件事实,以免造成恐慌。
终于可以好好吃顿饭了。
“夏喜茗呢?”
池竟夕垮着脸,在餐桌上开始写检讨,“挨骂呢,她能跑得了吗?”
“先吃饭。”楚客把他的电脑挪一边去。
池竟夕拿着筷子对着菜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楚客挑了他一眼,夹了半筷子肉片放在池竟夕碗里,“嗯我有说我要回去吗?”
“你刚才还说回去,还有你那助理不还天天催你减肥呢,你着急编新曲不也是急着回去吗?”
楚客咳了一下,吐出一颗花椒,“啊,演出推迟了,我还能在中国待一段时间。”
池竟夕眼睛忽然亮了,“真的假的?”
“真的。”楚客又往池竟夕碗里摞起一堆菜,“乔科长怎么说?”
池竟夕开始拿起碗,释然道,“停职一个月先看看,然后看情况复职。”
楚客问:“后悔吗?”
“有点儿吧。”池竟夕抬头笑了一下,“太莽撞了,没有把背后的产业链都拽出来。”
“油盐不进,我看你早晚得——”楚客眼神一挪,“那是什么?!”
池竟夕啧了一声,慢慢悠悠回头望去,剧烈的视觉冲击让他整个人弹了起来,“啊!”
楚客仔细辨别那团蠕动的烂肉,大概是个人,那个部位可能是脸,“是贾皓煊吗”
池竟夕手都抖了,他扑倒在地上去够他的枪,“人彘……人彘……是人彘!”
楚客只觉得恶心,没觉得多害怕,那团烂肉移动速度很慢,他把池竟夕从地上揽起来,“别害怕,我在,我在……”
“池竟夕,深呼吸,别害怕,你把眼睛闭上,我去看看。”
楚客把池竟夕的枪拔了出来,没有上膛,轻轻挪到那团烂肉旁边。忍着恶心轻轻踢了一下,好像不是活的。
“是假的,别害怕。”
“哈。”池竟夕忍住颤栗,拿过枪,“这什么东西”
“别害怕,是仿真人,故意做成这样吓人的。”楚客叫了所里的兄弟来帮忙。
人来的时候池竟夕趴在马桶上吐了半天了,现在还在吐。
“呃,小池警官怎么了?是在吐吗?”
楚客尴尬的指了指餐桌,“啊,刚吃饭,看见这个了,有点儿恶心,不碍事。”
“表面是真的人皮,里面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大半夜确实挺吓人的。”吴法医扒开了那个假人,“我和乔科长聊了几句,你们之前也遇到过芯片等等的案件是吗?”
楚客一知半解,吴法医可能提到的是那个亨顿舞蹈病患者和陆乾身上的芯片吧,“是。”
“那我和总局申请并案吧,因为肉技术部多一些研究方向。”
楚客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还好吗?”
池竟夕手撑着门,“不好……”
“已经搬走了,你先出来,你胃里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楚客强行推开门,把池竟夕洗干净拖了出来。
“告诉我,为什么?”楚客把他放到床上躺平,拍拍他的脸“池竟夕”
胃里极度难受,他不可能真的睡着了,也没有昏厥,只是逃避。
夏喜茗和乔楚禾一块过来的。
乔楚禾看着满身水渍的楚客,“小池呢?”
楚客靠了靠门,“睡了。”
“睡了?”乔楚禾手已经够到了门把手。
夏喜茗忽然开口说道:“一个月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快结案了,让他睡吧。”
海阔,因非法使用基因编辑,涉嫌故意杀人,买卖器官,非法人体实验,买卖人口等诸多恶劣行为,被中研大学免职,剥夺终身政治权利,移交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进行审理。
蒋悉,骊城分尸案受害者之一,今已查明其猥亵学生,师德败坏。
段鸣彦,褚巍,尹珈铎,骊城分尸案主要的三名受害者,今已查明其有校园欺凌,偷拍盗摄,传播淫秽录像等恶劣行为。
魏灿若,骊城分尸案犯罪嫌疑人之一,现已伏法,主动交代,移交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
骊城区爱育妇女儿童医院因非法代孕,非法销售卵子精子等,今已查封。
骊城乃至全国人民都缓了一口气。
然而,也有一些人可能带着一丝惋惜和深思。人们不由自主的思考犯罪的根源,如何预防类似的罪行再次发生。他们内心的复杂情感,既有对正义的坚定信念,也有对社会和人性的思考。
五月,终于是开学日,校园里却沉寂非凡,学生们怀着不同的心情走进学校,有些小声和地与同学交谈最近的诡异事件,有些则略显紧张,默默整理着书包。老师们全都站在门口,把学生挨个都扫了一眼,眼中忧郁起来。
家长们就在校门口,不放心,真的不放心。
骊城,好像又变回了平静的小镇。五月那个不算毒辣阳光,洒在石板路上,风轻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吃街还是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吸引着人们的味蕾。
一群人围坐在几张小木桌旁,一边吃一边唠。
年纪小不懂事的孩子手里还扯着风筝线,五颜六色的风筝还飘在骊城上空。
女人拿着一个白纸糊的的纸鸢,她轻轻地展开纸鸢,将纸鸢放在草坪上,仔细地调整着骨架和线绳。
迎着风,慢慢地奔跑起来,纸鸢在她的手中逐渐升起,像一只最普通的白蝴蝶,随着纸鸢越飞越高,女人拿出剪刀,剪断了风筝线。
女人说:“都自由了,挺不错的。”
……
而他们分批回到了吉音。
“来,吃吧。”
池竟夕开车,没看楚客递过来的是什么就猛咬了一口,“怎么没馅”
楚客淡淡回了一句,“中式无糖蛋糕。”
池竟夕瞟了一眼,真是好大一个馒头,“这不馒头吗?我靠,楚客,你这么对我”
楚客又翻了一下袋子,“榨菜或者,辣条。”
“我,拜托,看清楚,我可是人民英雄,案子的大功臣,你给我吃这个!”
“喜茗说你下车回到局里马上会挨骂骂你的时间应该不算短,你最好填饱肚子。”
“……”池竟夕倒吸一口冷气,“辣条吧。”
“夏喜茗是真损。”
……
“怎么样?”楚客晚上来警局门口接他。
池竟夕坐上车,感觉自己都要碎了,“夏喜茗说对了,我一进去,就被带到张局办公室,张局和我师父一起骂我,然后张局走了,我去我师父办公室,恰好林副进来了,两人一唱一和骂我,老张喊我师父走了之后,林副安慰我几句,结果我师父又忽然回来了,他俩又接着骂我,好容易要说完了,老刘又进来了,好死不死的他夸了我一句,然后他们三个吵起来了,后来秦杰把老刘拉走了,露露姐进去送资料说一个什么案子,我就出来了。”
楚客手扶着方向盘,“笑死了,那停职的事儿”
“明天当着全局的面检讨,然后停职一个月,师父说,也可能两个月,让我老实在家反省。”
……
“你好,班筝鸢。”
“我是夏喜茗。”
“嘟嘟嘟……”
被挂了电话之后确实不爽,但是夏喜茗没有再拨打。
而是拨通了新木姜子的电话。
“亲爱的,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考虑的怎么样?我很真诚的。”
“可以,三个月给你一次数据,怎么样?”
“那当然是感激不尽了。”
夏喜茗挂掉电话后直愣愣的躺下了,觉得自己像汉奸,又想了想,这不对,新木姜子好像真的像一个中国人,那新木姜子是日奸又没有这个说法,怪怪的,总之她心里不太舒服,不知道刘琳知道之后会不会骂她,应该会狠狠骂她一顿吧。
她抹了把脸,翻身裹了裹被子,把空调开到17度。
她找到了尹珈铎等人的浏览器记录和账号轨迹,厚厚的。
青少年该看的不该看的,男孩子可能看的可能不看的,夏喜茗一页页的翻过去,手指冰冷,身体裹在被子里。
一些链接里的视频,和海月盈那些很像,不是像,是可以看出在蓄意模仿着。
成人电影像一个诅咒一样永远的禁锢在女性身上,不断地灌输不平等的性观念给的青少年,直接地加剧厌女的观念,而女性在这个父权制的文化产业中也不得不去适应这个系统。
她冰冷的在键盘上敲写这行字:“其实不只是女性,只要是弱势群体,他们就喜欢欺辱,就像根本不是女性的海月盈……”
夏喜茗好像突然发觉键盘里打出来的宋体太冰冷了,从被子里爬出去,在床头柜翻出来一个笔记本,继续写道:“看清了这些事实后,我深感无奈,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凭借我个人的力量难以对这个体系做出挑战。这种处境,就像alan kay改编的古谚语一样:「在盲人的国度,独眼人是王者,双眼人举步维艰。」保守的民众闭口不提,大部分的民众认为是习以为常的事,有些人甚至也能够在饭桌上侃侃而谈,一些企业正是看透了这一点再通过贩卖欲望来谋取巨额利润,但这利润后面所付出的却是全体女性的基本权益。”
她关了空调,从被子里出来,完成报告后又手打进电脑,一边检查一边润色。
回到吉音之后,夏喜茗发现这个案子还是波及了周遭的教育体系。
有些学校已经发展到,学生每个课间都要打卡一次了……
“一点儿也不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