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群攻
江寄月头皮发麻，此处大能云集，蔺绍西居然传音与他。
本来合作，是想一同逃离回天崖，现在蔺绍西好不容易逃出来，自己也得被逐出太虚宗，两人离开的目的都达到了。
可没想到，蔺绍西居然没早点离开，时间拖得越晚，他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大。
若是被发现，不止是之前的努力白费，之后再想逃出去恐怕不可能了。
两人都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江寄月眼前阵阵发黑，许是他脸色极不好看，蔺绍西懒洋洋的声音又传入耳畔，“伤心什么，过两日带你给他们套麻袋。”
“操，都多少年了，那些老帮菜还是这一套，牙都要酸倒了。”
江寄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郁闷随之冲淡不少，传音道：“快躲起来，这么多人在这，你疯了？”
蔺绍西言语里透出一丝狠意，“抓了老子那么久，这么灰溜溜地跑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今天的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江寄月心抖了抖，他下意识地扫一圈周围的人。
他们都是各派各家族的精英。
是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在太虚宗的盛典中，把焦点放在自己这个阶下囚身上。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巧合，都太不正常了。
江寄月下意识追问，“你注意到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办？”
“在外面混，都得靠经验，这方面没人比我有发言权。”蔺绍西得意洋洋地说。
懂了，给人找麻烦和被人找麻烦这两件事，蔺大盗都十分擅长。
一面皮白静的男子站起，拱手道：“江掌教，我等并非胡搅蛮缠的人，既然江掌教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便全随江掌教安排，我等毫无异议。”
比起之前的剑拔弩张，此时的气氛无比和谐，修真界的大小势力，借着这一次盛典，达成了新的共识。
江寄月无比希望事情就这样结束，可却事与愿违。
“江掌教，在下还有一事要问。”
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江寄月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众人寻声望去，是个坐在后面的小家族之人，跟着所依附的势力，才得以参加太虚宗的盛典。
那人通红着一双眼，目光紧紧锁住江寄月，里面是刻骨的仇恨。
江沧道：“道友请讲。”
“我来自锦州余家，名为余谨，自幼父母双亡，与弟弟一同长大，弟弟名为余风，他天资优秀，乐观开朗，我们兄弟两的感情很好。”
余谨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真实的情感总是厚重，让人动容。
“十余年前，在红河谷内，我弟弟与太虚宗掌教之子相遇，江寄月，你可还记得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余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是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对从前的事情记忆模糊？
我到底做了什么？
江寄月茫然的表情触怒了余谨，他强忍着的情绪陡然爆发出来。
余谨脸上的青筋暴起，怒吼道：“亏我弟弟把你当成朋友，你却把他忘了，当初在红河谷，你主动与我弟弟交好，余风被你诓骗，为你引开看守灵草的妖兽，你却将灵草拿走后逃之夭夭，送给你的心上人。”
其余人的眼光不断看向顾渊遇，顾渊遇的脸愈发冷硬。
心上人？可不就是这位顾仙君吗？
随着余谨愤怒的指控，江寄月终于找到那段尘封的记忆。
少年人开朗的笑容也浮现在眼前。
红河谷内有不少珍惜灵草，各有效用，但一般灵草外都有妖兽看守，危险与机遇并存，时常有修士冒着危险去采集灵草，或用于自己修炼，或用来补贴家用。
像余风这样小家族出身的，与人结伴采集灵草更是家常便饭。
江寄月则不同，他很少去外历练，那次去红河谷，是为了采集珍惜灵草送给顾渊遇，表达诚意。
对外，江寄月出身大宗，就算看着高傲些，旁人对他也会宽容。
余风见到俊秀的江寄月心生好感，两人在红河谷相遇后，便对江寄月多番照顾。
“为了防止此事外泄，在我弟弟逃出生天之际，你不止毫无歉意，反而还要杀他，你承不承认？”
如同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里，江寄月哑口无言。
那株废了大功夫的灵草，顾渊遇根本不收，江寄月碰了一鼻子灰，便把那株灵草放入储物袋，再没有拿出来过。
他抬头看向那些默不作声的，在各势力后面的人们，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他们脸上都带着隐忍的仇恨。
江寄月遍体生寒。
一直将他视为无物的江沧此时怒极，厉声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因为情爱蒙蔽心智，没想到你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他的眼里是浓重的失望，说罢便别过眼去，再不愿看江寄月。
“要不是因为有旁人前来，我弟弟早就没了，可现在他身受重伤，不良于行，他本是双灵根的资质，却因为轻信于你，大好的前途也没有了。”余谨越说越激动，“江掌教，这样歹毒的人，如今就要被放了吗？那我弟弟的前途又有谁来赔？”
江寄月被逐出太虚宗，现在已经是个废人，就算是杀了他，受害者的损失也无法弥补。
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不只是为了泄愤的。
“事情既与顾某有关，顾某绝不会袖手不管。”
顾渊遇对着余谨道：“我愿为令弟寻找疗伤圣手，尽力医治他的伤，我这里有一粒玄级复生丹，想来会对余风的伤势有作用。”
余谨的眼眶红了，喃喃说道：“顾仙君，说到底，此事你同样是受害者，你如此风度，倒显得我枉作小人。”
顾渊遇温和道：“余道友与令弟才是磊落之人。”旋即他将目光转向江寄月，眉头不自觉的拧紧。
江寄月破罐子破摔，对他的目光熟视无睹，再不复之前的深情。
虽江寄月的行为有些许反常，但顾渊遇对探究他的行为毫无兴趣，眼内聚集起怒气与厌恶：“江道友，你我毫无关系，但你一厢情愿的行为不止影响我一人，还影响到无辜之人。”
顾渊遇面带冷光，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此次事后，你我形同陌路，还望江道友自重。若是再来纠缠，休怪顾某不留情面。”
顾渊遇愿意管余家兄弟的事情，也借此与众人宣布，与江寄月再无半点情分，算是当众撕破了脸。
太虚宗的这场继承大典，注定要成为修真界提供源源不断的话题。
江寄月与苏笙寒的身世，顾渊遇与两人的情感纠葛，江寄月如今的窘迫还有轮回不爽的报应故事……
顾渊遇说完，苏笙寒安慰似拍拍他的肩，肉眼可见的，顾渊遇的神情登时缓和。
苏笙寒安慰道：“这件事本就与顾兄不相关，世间事有千千万，你哪里能管得过来？”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什么，又有数人从座位中起身，向江寄月讨要公道。
“江寄月，你可还记得我儿林语？”
“多年前你嫉妒我的小徒弟，把他诓骗至凶兽巢穴，害得我小徒弟绝望自爆，你拿什么偿还？”
“就算你在回天崖里受刑，难道你就认为自己已经无罪了吗？”
接连不断的声讨，所传达的事实触目惊心，对于江寄月丧心病狂的程度，修真界中人无不鄙视。
若是为了自己的修炼而行事恶毒，可以说是每个人的大道不同。
但江寄月所做之事要么为了情爱，要么为了嫉妒，干的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除了一句疯子，怕是并无他解。
“余风道友尚存一丝希望，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我们不要什么补偿，只要江寄月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众人齐齐高喊，只有少数几人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江寄月麻了，全让蔺绍西说准了。
对于自己活着走出太虚宗这件事，他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剑尊秦臻冷笑着看向这场闹剧，江寄月胡作非为这么多年，自己这个掌刑长老也差点被当成笑话，如今可算是出了胸内一口恶气。
江寄月犯了众怒，就算江沧心软，也不敢与大半个修真界对抗。
果然，江家的几人都把头别向一边，不忍看江寄月被千夫所指的场景。
江寄月死定了。
欣赏了一会江寄月狼狈的模样，秦臻决定以门规判处江寄月灭魂之刑。
他站起身打算宣布，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却突然听到了外门弟子的传音。
秦臻脸色巨变，拍桌大喊道：“开启宗门大阵。”
众人皆惊。
太虚宗身为第一宗门，又什么事会让他们开启护山大阵，难道有强劲的外敌到来？
太虚宗的护山大阵，他们也无法离开。
思及此，连各家的主事之人都坐不住了，场面登时喧哗。
“秦长老，发生了什么事？请速速告知。”
“秦长老，缘何开启护山大阵？”
……
询问声此起彼伏，秦臻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在场所有人，每个人脸上的焦急都是如此真实，每个人的动作都与往常无二。
但秦臻的内心却怀疑起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长吸口气，勉强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并无什么外敌入侵，只是想找一个人罢了。”
“就算是挖地三尺，我也要将此人找出来。”
秦臻的脸色极为难看，江寄月猜到，是蔺绍西逃跑的事情败露了。
太虚宗抓捕蔺绍西，秦臻正是当年参与的人之一。
本还在义愤填膺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只得停下来面面相觑。
秦臻看见还聚集在一起的人，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只想快速解决江寄月。
他面上不耐烦道：“各位道友，关于这个宗门孽徒，他触犯门规，残害正道道友，我门中出现这种叛徒，当处以灭魂之刑。”
江寄月自嘲一笑。
灭魂之刑，便是连做鬼修的希望都没有。
江道宸嗫嚅着嘴唇，面露挣扎，可对着愤怒的众人，还是将话咽下。
罢了，罢了，修炼讲究缘分，只当他与江寄月的兄弟缘分尽了。
秦臻狞笑，手心里霎时祭出一火剑，剑身上涌动着炎炎烈火，火剑周遭的空气隐隐扭曲，时而发出爆破的鸣音。
霎时，江寄月觉得自己周遭的气机被蒸腾的火气锁定了。
他的身子动不了了。
围在身旁的人似察觉到危险，纷纷退去。
秦臻的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早已修炼出剑魂，又得到极品炎火，炎火法术可除煞灭魂，就算江寄月修为无损，也躲不过他这一招。
直面那火剑时，江寄月的心内无比平静，却又满是遗憾。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遗憾是什么，只是遗憾太多太重，他好难过。
蔓延着的火光照亮江寄月的脸庞时，他的身体忽然能动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风声中夹杂了一人略带讶异的话语，还带着几不可查的温柔，“怎么哭了？”
江寄月呆呆地抚上脸颊，感觉指尖残存着的微凉湿意，发现自己的泪水不知何时夺眶而出。
“秦臻，你是在找我吗？”蔺绍西调笑道。
秦臻目眦欲裂，“本尊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
蔺绍西的速度太快，众人来不及反应，此时才纷纷拿起法器保护自己。
想起刚刚，在场的众人不由胆寒。
此人速度如此之快，神识也不能发现他的隐匿功夫，若他刚刚不是掳走江寄月，而是想要夺取某人的性命，他们安能有命在？
众人都无法淡定，不认识的人四处询问，而有些印象的人却盯着上方的身影，面色渐渐变得惨白。
那段人人自危，时时防备的日子再次席卷而来。
大盗蔺绍西，单论修为并不十分高深，却没人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子，一手伪装出神入化，遁术惊人。
没人想自己朝夕相伴的道侣、亲人、朋友，面具下是另外一张脸。
凡是被大盗蔺绍西光顾过的苦主，道心大多会受损，更有修真界公认的神仙眷侣因为他的原因，再也面对不了对方那张脸，自此分道扬镳。
秦臻冷哼道：“护山大阵已经开启，蔺绍西，你跑不掉了。”
江沧祭出法器，站在秦臻身旁，大声喊道：“大家两人一组，不要分开，别让他钻了空子。”
众人恍悟，纷纷与周围之人靠近，警惕地看向蔺绍西。
“何必紧张，在下只想带个人出去。”说罢，蔺绍西晃了晃手里的江寄月。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过去。
有人怒道：“江寄月，你与邪魔勾结还不够，居然还与修真界公敌蔺绍西为伍，我若是你，当即自绝于天下。”
“就该早早杀了他。”
“江寄月，你若现在反抗，我们许会留你一命。”
江寄月表示不想说话。
问就是虱子多了不怕痒，滚刀肉一块不怕砍，破罐子破摔，随你们怎么想。
江道宸不知怎的，看着被蔺绍西抓在手里的江寄月，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