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打口碟是个好生意
我们两个背着大包回了二府庄，找了个纸箱子把盘整整齐齐的码起来，正准备出发，有人来找吴楠去排练。
“不好意思哥们儿，好几天没排练了，过几天有演出，得去排练一下，要不然都时候被人轰下来了。
“啥演出？在啥地方演出？”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刘元找了个地方，收拾了一下，开始安排乐队去演出了。我那天去看了一下，地下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吸音效果美得很。刘元跟我说了，让我过几天去玩一下，我们最近得赶紧排练一下。这次你先去，下回我一定陪你去。”
我对他默默地比出中指，然后看着他摔门而去。
我继续蹲在地上挑了一些觉得眼熟的，找了个床单一包，准备坐公交车去东郊的动物园。那个时候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还没有搬到秦岭山里，还是这城市每一个孩子每年春游都会去的地方，哪怕狮子馆和大象馆的味道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忽然想起来有段时间没联系杨丽娟了，不知道她在那个事务所实习的咋样了，也应该翻一下她的牌子了，就跑到街上给她打了个传呼。时间不长电话回过来了，杨丽娟好像心情很好，似乎每句话都带着盈盈笑意。
“你个大忙人，终于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咱俩都分手了呢。”
“你刚去实习，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的事业，怕影响你的前途。”
“切，有啥事没。”
“邀请你去摆个摊，有没有兴趣。表现好了我考虑下请你吃个大餐。”
“好吧，今天正好没啥课，所里就不去了，陪你玩一天。”
那时候二环路刚修好时间不长，动物园就坐落在崭新的二环边上。我和杨丽娟在公交车上坐着，车迎着阳光开，阳光斜着洒进来，空中有些尘埃在阳光中飞舞。二环路上车不多，破旧的公交车不断起伏，像只大船，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之感。杨丽娟不停地跟我聊着天，给我讲着事务所的有意思的事情，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
快到动物园的时候，人逐渐多了起了，我忽然想起中学时逃学时的情景，那时候我跟赵宇、吴楠是最好的朋友，天天在一起玩，现在赵宇很多年也不见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动物园到了，在售票员的吆喝声中，我把杨丽娟挡在我身后，尽力推开挡在面前肥胖的胸脯和屁股，挤下了车。
我斟酌了很久才找了个地方，把床单铺开。动物园人来人往的也不少，但基本上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看狮子大象的和去轻工市场买拖把脸盆的中年妇女，对我摆的这些东西看都懒得看一眼。我蹲在路边大半天了，烟都抽了半包，偶尔有人来问一句，结果都是扔下一个白眼而去，一张碟都没卖出去。快到中午了，终于有一个留着长头发大学生模样的带着女朋友，买了两张碟。我无聊了一早上了，好不容易开了张心情大好，就跟他聊起来，这个大学生说可以到理工大门口去，学校里学生对这感兴趣，应该能卖的好。
我对这个大学生道过谢，又塞给他一张碟，算是对他提供信息的酬谢，然后目送这对小情侣远去。等收拾完东西转战到理工大的时候，发现路边已经码了一排的摆摊的，那个时候下海成风潮，大学生也报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这种新的经济活动中，所有的学校门口都跟自由市场似的。我们找了半天，愣是找不到地方。杨丽娟发挥了她极富亲和力的魅力，跟一个卖旧书的小伙套了半天近乎，他往旁边挤了挤，铺开了床单算是扎了进来。
理工大门口摆摊的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从康复路批发的衣服拖鞋这样的小东西，同质化情况严重，打口碟属于稀罕货，于是在摊上翻着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开张了，到后来一堆人蹲在摊子前不停的翻，想要挤进来都要拨开一个脑袋才行。一开始我还嬉皮笑脸的跟杨丽娟聊天，后来人越聚越多，我就只能一边跟人说价钱，一边看着摊，以防某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浑水摸鱼，用报纸卷成筒，不断敲打着挡住视线的脑袋。
一个穿着中山装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家伙一边翻着，另外一只手在下面把盘往包里装。我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说哥们你差不多就行了吧，我这做个生意也不容易，你看你往包里装了多少张了。
那小伙头一抬，故作镇静的把包里的几张盘拿出来，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喊叫啥呢，我又不是买不起，买个东西挑一下咋了。”
我生硬的挤出一种非常社会的笑容，“挑你随便挑，你看你都挑到包里了，人多是人多，谁也不是瞎子。”
那家伙脖子一梗，“就这几张碟，一百卖不？”从兜里抽出一堆皱皱巴巴的纸币，凑出一百，递到我面前。
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交个朋友吧，以后有啥需要了再来。”然后伸手把钱接了下来。小伙略显尴尬的把盘又塞进包里，撂下一句，那你等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说你走就走，非要说一句你等着，听着我心突然一揪。
你等着这句话是一句挑衅意味很强的话，基本上等同于东北话里的你瞅啥，基本上意味着一场血光之灾的前奏。我曾经经历的几次旷日持久的约架，基本上都是以这句话为开头的，对其蕴含的威胁意味非常敏感。就这么走了吧，又有点儿不太甘心。刷了一天了，刚打开销路。而且我的女孩正用一种略带紧张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希望这种眼神最后成为鄙夷。
“他说你等着是啥意思，他要找人来闹事么？要闹事为啥还要给钱，现在人素质还挺高。”
“不至于吧，说了他一句就要打架。”
“那咱怎么办，跑不跑？”
“先看看吧，说不定那家伙就是撂句狠话虚张声势呢，这样的假模假式的人我见多了。”
我刚稳住了心神，惴惴不安的想要不然再呆一会儿就撤的时候，看见一帮人正急速的朝这里走来，带头的就是刚才那个穿中山装的。我心里一沉，心想这家伙到底还是气急败坏了，这场架是躲不过去了。穿中山装的一边走，一边指着我说，就是这个摊子！
我心一横，算了躲不过去了。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一帮人来了二话不说，直接蹲在摊子前面，手忙脚乱的翻着。
杨丽娟扑哧一声笑了，“原来是这么个你等着啊。”
我也在旁边乐了，说道：“哥们，你是让我等着你带人来买碟啊，我操吓我一跳。”
中山装的家伙一头雾水，“那咋了，刚才答应你了照顾你生意。我带我同学来淘几张碟，我们一般都在小寨或者边家村那里买，东郊这里比较少，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他突然嘿嘿一笑，“哈哈，你是以为我来砸场子是吧？你还真挺能想。”
我给他喝他的同学一人递上一根烟，说：“肯定啊，我当你来带人打架的。好好好，你们好好挑，给你们便宜点儿，十五块一张，随便挑啊。”
“哈哈，是应该收拾你一顿，搞的我刚才没面子的很。”那家伙接过烟，继续说道，“以后来理工大这里有事的话，找我啊。”
我真不算是自来熟，但是那个年代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只需要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