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沉睡的古堡（贰）
［传说，这曾是一个辉煌的国度。
直到十九年前，王后诞下一个公主。
她美丽、聪慧，天生祥瑞。
王国上下为之庆贺。
可她的出类，招来了恶魔的妒忌。
他派遣魔龙，将公主囚禁于偏僻的古堡，与他的不尽财宝一起。
王国从此衰落。
年轻的勇士啊，去挑战恶龙吧，你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和财富，以及公主的爱。］
［玩家程予黎，进入《沉睡的古堡》副本，任务：解救公主。完成奖励：未知。完成程度：0。］
［传送至任务地点：达萨小镇。倒计时：三、二、一……］
［传送成功。］
随着系统机械的播报，程予黎面前一点一点勾勒出了线条、填补上了颜色，之后整个街道都活了起来。
他惊异、迷茫地站在人声鼎沸中，不知所措。
……
这不科学。
“嗨，你好。”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回头看，那人脸上带着温雅的笑，“你好，队友，一起走吗？”
那是一个如何惊才艳艳的人，柔顺的半长黑发低束，线条流畅的五官浸满柔和的笑意，狭长的桃花眼显得多情而又优雅，浑身气度不凡，虽是姣好的相貌，却丝毫不会引起他人源于嫉妒的反感，因为他是那样的平易、亲和。
他站在程予黎身后，手里举着一张纯黑的卡片，背面朝着他，赫然印着“任务卡”三个大字。
程予黎狐疑地道：“……玩家？”
“是的。看来你刚进入不久，还不知道任务卡的存在。”对方礼貌地解释道，“系统发布任务之后会自动在道具栏中出现一张卡牌，叫做任务卡。没什么实质用处，不过可以作为区分玩家和奈瑅弗的一个标志。啊，奈瑅弗，就是所谓的npc。”
程予黎心念一动，手中果然随之出现一张同样的黑色纸牌，标明着［解救公主］任务，他这才相信了来人为友。
他说给了任务卡，略带歉意地道：“抱歉，我可能有点神经紧张。”
他的现任队友却笑眯眯毫不在意：“没关系，新人警惕些很好。”
“啊谢谢，我叫程予黎，请问你的名字是？”似乎是被他感染，程予黎不自觉用上了“请”字。
“予黎，是离别的离吗？”他突然问道。
“呃，是黎明的黎。”程予黎不明所以地纠正。
“是吗，予黎，很美好的名字。”他丝毫没有理解错误的尴尬，依旧笑得十分有贵族气息，“我是余笙，很高兴认识你。要先去找找任务地吗？”
“你知道在哪里吗？”程予黎问。
“不知道。”余笙诚实地答，“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程予黎：？什么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我不懂。
“各位勇士！请听我一言！”果不其然，一个愣头青爬上高处一声大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我将拾起最锋利的剑，去营救古堡中沉睡的公主，有谁愿和我一起！”
程予黎目瞪口呆地看向余笙，后者也同样笑吟吟地将目光投向他。
真·预言家！
他马上踊跃举手：“这里！我们要一起去！”
愣头青喜出望外：“好！明天这个时辰，还来这里找我，我带你们去古堡。”
程予黎刚喊了声好，便忽觉衣角被人抻了抻。
他疑惑转头，却是一个年轻妇人，她低声劝诫道：“小伙子，瞎凑什么热闹，那愣子是家道中落要钱要名，你们掺和啥？你知道那是啥地方不？去了的人都没回来过，那就是个鬼堡啊！”
“小□□！说什么呢你！”愣头青听力不错，瞪眼一声怒骂，吓得妇人提起篮子小跑走了。
余笙以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道：“听起来有些看头。予黎，你生命源石还剩下多少？”
“……不多。”程予黎一脸被揭短的苦大仇深。
余笙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眉目温和地安慰道：“噗……咳，没关系，这样的新手副本应该会有很多可以赚源石的支线，嗯……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当地的异闻怪事，难度不大，适合新手。”
“还能这样……”程予黎若有所思，“说起来，余笙你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对副本里的事这么了解？”
“先去找个过夜的地方吧，既然要等明日，总要休息一下。”余笙指指前头摆着几张桌子的小馆。
程予黎点头，自觉跟着他来到坐在桌边吞云吐雾的老板面前。
老板，抬眼瞥了他们一眼，又吸了口烟，缓缓吐着白烟道：“外乡人？”
余笙也不着急，绅士地回：“是，来住店，两间房。”
老板：“十三法卢。”
程予黎愣住：法卢是个什么鬼？
余笙已经掏出了一串铜钱一样的东西递了过去，老板略一过目便起身进了店内，叫他们也跟着。
余笙在路上贴心地解释：“法卢是奈瑅弗之间通用的货币，可以到分庭用生命源石换。”
程予黎震惊：“大佬，您直说吧，你究竟在这奋斗了多少年得来的这么多经验？”
“是你进入的时间还太短，这都是些基本认识。”余笙闻言似乎愉快地笑弯了眼：“至于我啊。我已经到这十七年了。”
程予黎：“……？！”
十七年？！那是多少个大逃亡和分配任务？？光消耗的生命源石都能堆成一座矿山了吧！这人，绝对是大佬无疑了，一定抱上这条金大腿！
……不过，十七年，他今年多大了？
程予黎偷瞄了眼笑得温文尔雅的余笙。
大概，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有驻颜不老之术并且他面前这个人已经年过四十甚至半百……他也不是不能相信？
余笙明显看穿了他的胡思乱想，于是笑道：“我大约比你大几岁，有二十九岁了吧。”
“啊，是吗……那是比我大几岁，我今年二十四。”程予黎有些尴尬地挠着头。
余笙依然是笑：“没关系。”
程予黎却在他和煦的微笑中被刺痛了一下。
二十九岁……那么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十二岁？
在平常孩子还在缠着父母要买变形金刚的年纪，他已经被迫离开了家人，独自在这个残忍的世界摸爬滚打，一次次历经生死，最后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程予黎根本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一个只有十二岁大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度过这危险坎坷的十多年的。
有的时候，他会由衷地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
“砰”的一声木板碰撞的声响猛地拉回了他的思绪，吓了他一个激灵。
老板从楼上走下来，抬起惺忪的眼皮儿看向他们，被烟熏的嘲哑的嗓子撕扯着：“你们的房。”
“谢、谢谢。”程予黎略感渗人。
老板沉默地端着烟枪走出了门。
程予黎转头看余笙，发现他也在看着这边。
“外乡人。”老板忽的又折了回来，再度吓了程予黎一跳，“给你们个忠告，别去西边的古堡，别去东边的墓地。”
［叮，玩家程予黎，接到支线任务：墓林探险。完成奖励：未知。是否接受？］
程予黎：“……”
余笙冲他略显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道：“你看，异闻怪事这不就来了。”
真·预言家！
…………
萧索的阴风刮动了枯树梢上挂着的几片枯木，裹着寒意直灌入人的衣领。黑沉夜色中的昏黄月光，幽幽地照映上惨白的一个个石碑，以及坟地旁矗立着的歪曲的槐树，干瘪树杈上立着的秃鹰如同被月光灼到了一般，嘶叫几声振翅而去。
程予黎在凉风中缩了缩脖子，悲催地又把那件灰黑制服外套扒拉了出来套在身上。
他再次拿出任务卡，在不甚明朗的月芒下勉强将任务简介又读了一遍。
［夜晚的古墓罕有人至，但田中的鬼魅时刻期待着活人的鲜血，碑间夜夜传来的哭啼，是鬼怪的迷局还是无辜者的呜咽？］
他辨认了一下卡片上那黑不溜秋、鬼影纵横的图片，确定自己已经找到地方了。
说实话他刚看见这个背景图的时候，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拿过去问余笙。
虽然他也是能在昏暗走廊勇搏丧尸的，但是，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是他的问题吗？
从小有个热衷于拽着儿子看恐怖电影的老妈是他的问题吗？
所以，他一个二十四岁的堂堂七尺男儿，怕鬼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余笙很礼貌的没有笑出声，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缺源石，并不想花费精力应对支线任务。
有什么办法呢，程予黎毕竟已经麻烦了人家很多了，他也不能因为害怕不去，为了任务奖励也得冲！
但余笙还是很贴心地给他下了保证书：作为一个新手副本的支线，而且是这样一个大众题材，应该只要他不跟恐怖电影主角一样脑残地非要去探探墓，去转一圈再回来就能算他完成任务了。
并且，这玩意儿大概率就是个试胆游戏，所以那些乱七八糟东西，很有可能——是看不见他的！
感谢上帝——
but，谁说没有危险就不会害怕了呢？
程予黎桑心地裹紧略长的外套。快步掠过一个个甚至没有石碑坟包，径直向坟地的另一边走去。
快走快走快走——
地的尽头便是那个畸形的槐树，近了一点儿看树下还有口老式水井，破破烂烂，大概已经荒废多年了。
他抱着恐惧的心理穿行过了墓地中央。
在他不敢不抬起的目光中，一个飘飘忽忽、黑发白袍的半透明人影向他一点点飘来！
曹曹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程予黎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生气一重让那个鬼发现了。
于是一人一鬼在诡异的墓地里，在诡异的平和中，擦肩而过。
程予黎不敢回头，但他却能感觉到那个长发的男人缓缓停下脚步，然后用僵硬怪异的姿势和角度——转过了头。
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几乎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的模样：空洞无神的眼睛随着枯槁的头发的散落而暴露在月光下，脸上残缺的肉块挂着爬行的蛆虫，已经风化的嘴唇缓缓张开，拉扯着腐烂的肉，然后他用几乎几百年没再震动过的声带说着略带迷茫的话：“……有活人……有活人进来了……”
他好像在这两句话之后拾起了说话的技巧了一般，终于顺畅地嚷了起来：“活人！！有活人！！！桀桀桀——我好久没吃过肉了！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