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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县学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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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寅正二刻(4:30),秦鸣鹤便已醒来,略略失神之后方才想起,他此刻不在家中而是在县学号舍。

    好在他不认床,昨夜睡得很是香甜,挠挠头取出一身短打换上,想着去射圃锻炼一番。

    此时天已放明,秦鸣鹤轻步迈入正厅,左右一看,并不见舍友,心下思索片刻,估计多半是出去游学。

    出了号舍沿道向东,过馔堂再东行便是一角门,秦鸣鹤推了几下,角门紧闭,他不禁敲了几下,喊道,“可有人在?”

    默等二息,没听见回音,不由皱眉,又叹了口气转身便要回转,不曾想身后传来一阵“吱呀、吱呀”让人抓耳挠腮的声音。

    “贵人有何事?”一个鬓角灰白的老苍头探出脑袋问道。

    “老丈”,秦鸣鹤施礼道,“我是本县生员,想着去射圃一观,不知可否?”

    苍头也不回话,又使劲推了推门,后退一步,秦鸣鹤谢过老苍头,迈步跨进射圃。

    射圃与儒学堂同宽同长,秦鸣鹤本以为进的圃中便能见弓箭稻靶,哪曾想四目望去竟是只见几个石墩和刀枪架。

    忍不住摇摇头,活动几下身子,秦鸣鹤开始沿着射圃围墙跑圈,二圈过后缓步而行,直奔石墩而去。

    石墩有三个,类似前世的哑铃,不过这是石头的,中间嵌以枣木,秦鸣鹤提起一个小的,约有十斤重,右手举了几下便扔在地上。

    又伸手摸起中间的,略微一试约有三十斤,做了几个上举,秦鸣鹤并没感到吃力,便又放下抓取最后一个。

    本以为很轻松,探手一试,嗯?百斤!

    秦鸣鹤右手用力,石墩方轻轻离地,他不敢再试,忙是松下石墩,双臂连甩,打了一套六合拳,秦鸣鹤所练六合拳据说是改自六合枪,和少林功法不同,取意一截二进三拦四缠五拏六直,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

    至于功效或说威力,秦鸣鹤是不清楚,毕竟他也没和人交过手,反正练着呗。

    一晃便是半个时辰,秦鸣鹤收拾一番谢过老苍头,便要回学堂,老苍头盯着秦鸣鹤看了好几眼,鼓鼓嘴终是没说话。

    秦鸣鹤刚跨过门,又回转施礼道,“明日老丈可还在?”

    老者点头,秦鸣鹤笑道,“那明日还要劳烦老丈了”,老者没说话,便关了角门。

    梳洗一番,吃罢早食,秦鸣鹤提着书箱进了丁字房,寻了空处坐定,不过一息,孙妙妍也走了进来,见秦鸣鹤已在坐,便寻了旁边坐定。

    等张伟再来,房中已是空处不多,他挨着孙妙妍坐定,三人互相施礼不敢多言,便各自取出笔墨静等开课。

    一身青袍,头扎秀巾的齐云走进房内,诸生起身问好,齐云笑道,“今日竟是比往日多上一些,好,望诸生求学上进,日日增益”。

    秦鸣鹤三人互望一眼,俱是好笑,齐云摊开手中书卷,轻咳一声,“今日暂不学经,诸生且听一文”。

    秦鸣鹤赶紧抽出宣纸,磨墨等着记笔记,孙张二人带着好奇看了秦鸣鹤几眼,想学却是不知如何下手。

    “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齐云念道。

    秦鸣鹤略作沉思便已想起,此节出自五经之《尚书》,元时王充耘曾破曰,“善言无不达,贤才无不用,则天下之民亦无不安矣”。

    齐云道,“何意也?”

    齐云看了阶下众人,指了指张伟道,“你来作答”,张伟起身回道,“善言无所遁弗隐而上达,无良才匿落民间,则天下宁也”。

    齐云点头,挥手示意张伟坐下,“正是此意,元时”,齐云说的正是当时王充耘的破题。

    “此为一节大题,乃顺破,顺题意而延,常言题出,于我者,惟抱定而守一也,破题,我之所出也”。

    秦鸣鹤在纸上写道,“出题不由人,做题须守一”,齐云继续道,“题目已破,下为承题,便是,夫天下安危系于贤才之用舍,而尤蔡于言论之通塞也”。

    等得齐云讲罢此题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散课之后,秦鸣鹤又细细的在笔记上做了标记,其中所用典故也做了出处注解,再三斟酌后,画了押,表示此文已定。

    张孙两人好奇的看了几眼,张伟取过一张纸看了看,赞道,“秦兄果然是好算计,若是用此法,同似题,破而易也”。

    秦鸣鹤笑道,“不过是取巧的手段,我读书不过四载,若是不在旁门左道上下些功夫,怕是不知何年何月能中”。

    张伟摆摆手道,“秦兄此言差矣,道无一定体,学贵在适用,制艺一途虽有定规,可习文知义无一定之法”。

    孙妙妍手里捏着一张纸,也跟着道,“秦兄此法倒是便宜,取同意书写而就,在几比中用的轻巧”。

    秦鸣鹤也不好再辩,言多必伪他还是知道的,取过两人手中的宣纸道,“不过是个人缘法,你取甲,我取乙,他取丁,异途同归而已,哪里有你二人说的这般骇人”。

    两人俱是哈哈一笑,上午学文一个时辰,空余时间可自由活动,只要不误了午后的课便可。

    其实今日也有很多秀才已经不来就学,国朝至中期,纲纪崩坏,众秀才都有了自己的私业。

    特别是几试不中的,又不能做廪膳生的,若是不寻条出路,怕是能饿死。

    三人提着书箱慢慢往号舍走去,秦鸣鹤奇道,“你二人不家去,跟着我作甚?”二人只笑不答,秦鸣鹤无奈也就随他们。

    到了号舍,孙妙妍道,“我记得表兄他们各有一本礼集注,原是以为从何处求来的珍本,想来是秦兄的杰作,快快取来一观”,张伟跟着起哄。

    秦鸣鹤无奈,从高脚书架上取出一套共十册的礼集注,“时有仓促,错漏之处在所难免,你可勿要笑我”,预防针该打就要打。

    “岂敢,岂敢”,孙妙妍抱拳笑道。

    两人伏案而作,赶紧取出笔墨纸砚,摊开书册开始誊抄,其中注解歧义之处,两人又有几多争辩,秦鸣鹤忍不住参与其中,三人据经运典争的不亦乐乎。

    三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又各自取出注解,几番对比再辩,终是达成一致,故而有云,理不辨不明,义不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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