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老班长谢宇
白家。
白山一边看着刘全功带回来的仲夏旗舰店的账目，一边听着刘全功的汇报。
手指不停地敲击在办公桌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仲夏旗舰店一百一十多万的营业额在白山心里同样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仲夏旗舰店的成功意味着什么刘全功可能想不明白，白山的心里却一清二楚。
新潮的服装固然是其成功的基础，但服装只要有模板冀省的任何一家国营服装厂都可以仿造出来，可结果呢？
还是卖不出去啊，远的不说就国营服装厂里堆了几个月卖不出去积压库存，陈自忠只用一天就卖出去了三分之一。
仲夏服装店里面优质的服务，良好的口碑和陈自忠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才是关键啊。
冀省由于离燕京太近一直以来都是偏向保守的风格，作为冀省一把手维稳才是关键，可维稳就代表很难出成绩。
但白山才48岁了，虽然在系统内只能算是壮年，可如果像这样再继续稳下去，即使有白家在背后谋划，冀省很可能就是他的养老地了。
想要再进一步只有拿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成绩，但是要他激进地发展经济别说上面有没有意见了，就是省委也不是他能一言堂的。
但陈自忠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如果仲夏服饰不是在香江注册了公司，陈自忠的价值只能算是一般。
即使有白山帮助，陈自忠也只能在规则范围之内去搞经营，可有了这张营业执照就不一样了，香江企业就像一道免死金牌一样。
陈自忠敢放开手脚经营，白山再帮着加加劲儿，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嘛。
白山让刘全功去门外等着，然后抓起电话，拨通了父亲白钊铭的电话。
白山在电话里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忐忑的等着父亲的答复。
白钊铭思考了片刻，只回了四个字，可以一试，便挂断了电话。
就是这四个字让白山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可以一试就说明自己父亲是支持自己的。
白山将门外的刘全功叫了进来，嘱咐他第二天去找陈自忠，告诉陈自忠步子不放可以迈得大一点。
如果有在冀省内扩大经营的想法，他白山代表冀省省委，冀省所有国营服装厂将全力支持。
给刘全功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节奏？陈自忠不会是自己老板的私生子吧。
其实也不怪刘全功这样想，国营服装厂在冀省之内大大小小就有将近一百家之多。
如果全力支持陈自忠的话这块蛋糕将有多大简直不敢想。
当然前提是陈自忠真的有信心能将这块蛋糕给吃下去，不撑着才算。
当然私生子这种事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刘全功可不敢说出口。
……
第二天一早，刘全功以为自己去通知一下就行了，并没有着急。
可当他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到了仲夏服装旗舰店的时候，看着比昨天还多的人流吓了一跳。
队伍已经排到马路上去了，如果不是有警察在维持治安的话，不一定乱成什么样呢。
当刘全功好不容易挤到店里面的时候，忙碌着的陆超一见到他张口便是要他去找服装厂催货。
刘全功现在哪有继续打下手的心情啊，忙问陈自忠在哪，却得到出门了的答复，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怎么就出门了呢？刘全功无奈了…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陆超却老大不乐意了。
让你催货你动地方就算了，这么多客人在外面你堵着门口什么意思呢。
陆超对刘全功可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嚷道，要么去催货，要么滚出去，别堵门口。
刘全功这两天和陆超接触的不少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位来自燕京的大少爷家里的背景，都是爷，咋办？伺候着呗。
心里打定主意等陈自忠回来说完事之后就再也不来这仲夏服饰了，水太深，他刘全功把握不住。
然后能颠颠地去帮忙催货了……
……
与此同时，陈自忠在石磊的带领下来到石城第一人民医院。
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铺着两张破旧的席子，一张席子上躺着一个老年妇人。
旁边另一张席子上有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和看起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在给老妇人擦拭着身体。
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石磊所说的班长谢宇了。
陈自忠无法将这个胡子拉碴，穿着破旧，手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的男人和一位优秀的部队战士联想在一起。
谢宇见石磊带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起来显得有点局促不安，慌忙对着身边的女孩嘱咐了两句。
然后带着陈自忠两人走出了医院。
三人一走出医院石磊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班长，我上次不是给你留了五百块钱吗？医院没有病床？我去找人帮你协调一下。”
谢宇将石磊拦了下来，面露窘迫。
“别去了，你给的五百块钱早就花光了，医生好心没给停药，但是病床却不能一直占着了。”
石磊皱起了眉头，上次石磊来的时候已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谢宇了，没想到用得这么快。
“那也不能让阿姨就在走廊里躺着啊。”
说起这个谢宇脸上的表情变得更糟糕，确实不能一直这样可他也没什么办法，自从被迫退回来，自然是没法分配工作的。
本来去打零工的话还能维持一家的生计，可母亲的病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照顾母亲连零工都没法打了。
要不是之前偶遇石磊，他甚至连送母亲到医院的钱都没有。
谢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石磊的问题，不敢看着石磊的眼睛只能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却正好跟站在石磊身后的陈自忠对上了目光，“这位是？”
石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陈自忠被晾到了一边，他没有钱可这位可是个土财主啊，于是赶忙要给谢宇介绍。
陈自忠却抢先了一步，伸出手对着谢宇说，“我叫陈自忠，是石哥的朋友。”
谢宇慌忙地用不算干净的衣服蹭了蹭手，两只手将陈自忠的时候握住，“谢宇，石磊之前的班…班长。”
说到班长的时候谢宇的眼神明显的一暗，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这时握着谢宇手的陈自忠才发现谢宇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在小拇指赫然是一个切面，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断的，而且应该是断了没多久，长死地地方还能还能看到嫩肉。
谢宇此时也注意到陈自忠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指之上，赶忙松开了陈自忠的手。
目光低垂，小声地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石磊刚想说话又一次被陈自忠拦住了，陈自忠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递给谢宇。
谢宇接过烟说了声谢谢，然后在身上摸索着一看就是在找火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想来是很久没抽过烟了。
石磊赶忙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包火柴给谢宇点上了烟。
谢宇吸着香烟整个人松弛了不少。
陈自忠盯着谢宇说道：“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谢宇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男孩沉默地摇了摇头。
“说说呗，或许我能帮上你呢，”陈自忠的目光更加凌厉，给谢宇一种只在老首长身上遇到过的压迫感。
谢宇咬了咬烟嘴，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地讲述着他的经历。
79年2月谢宇跟着部队参加了那场南方的战争，谢宇作为班长带领着一个特种作战班。
战斗初期由于巨大的实力差距，他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直到他们进入了一个村子。
由于接到任务，谢宇他们和大部队分散开，行军了三天，由于越南环境复杂，和小规模的敌军阻击。
原本计划的三天的行军路程愣是走了将近六天，身上带着的干粮还有些，可水却不够了。
谢宇带着战友绕着村子侦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军队的痕迹，于是便想着进村去找点水喝。
村里面的村民基本上都是老幼妇孺，虽然语言不通但却显得格外热情。
村里一个村长似的领头老者，将谢宇热情地带到屋子里。
跟谢宇一起进屋的还有另一名战友，其他人则是被谢宇安排在原地等待。
一进屋，老者不仅送上了水还拿来了不少干粮。
谢宇警惕的检查了下水，发现并没有问题，于是便将水收下了，干粮却没有拿。
就在谢宇放松警惕的时候，本来热情的村民却掏出了枪，如果不是战友将他推开他早已命丧当场。
可战友却没这么幸运了，一枪直接打在了他的心脏上，当场没了呼吸。
此时屋子外面也响起了枪声。
谢宇赶忙掏出枪将老者射杀，但当他解决掉这个村民之后。
离开了屋子才发现原地待命的战友全都被这群看似热情的村民给射杀了。
看着地上战友的尸体，谢宇快速寻找掩体发了疯般的对村民进行着射击。
直到将眼前的村民全部杀死之后，发了疯的谢宇在村子里搜寻着留下的活人。
知道搜索到一个屋子里，一个小女孩在屋子里瑟瑟发抖，旁边床上还躺着个年迈的老人。
这让谢宇想起了远在家里的老母亲和妹妹，逐渐冷静了下来，就在谢宇俯下身准备安慰小女孩的时候，却只见小女孩怀里藏着一颗明晃晃的手榴弹。
还好谢宇身手敏捷一下子就冲出了屋子，可碎裂的手榴弹崩出的弹片却硬生生的将谢宇的手指切断，还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直到后续部队听到村子里的枪声，赶了过来由于失血过多的谢宇才得了救。
受伤的谢宇被送回国养伤，可还没等伤养好谢宇就被人控制了起来。
射杀平民的大帽子扣下来，差点让谢宇直接被拉出去枪毙了。
幸好前方战报传来不少军人都遭受来自对方平民的袭击才算让谢宇保住了性命，不过还是因为贻误战机被迫退了伍。
谢宇痛苦的将这段经历讲述完，嘴里还不停的呢喃着，为什么啊，小六子他只有十八岁。
谢宇口中的小六子石磊也认识，他退役之前这个被大家亲切称呼为小六子的男孩才入伍。
当石磊转业回石城的时候小六子才17岁，由于业务水平过硬直接被特种作战连选中，没想到永远留在了南边。
其实自打上次遇到谢宇之后，石磊就托关系知道了他的事，可当他本人陈述这段经历的时候，石磊听了还是泣不成声。
前世的陈自忠生于和平年代，重生之后虽然自己老爹以前就是个军人，却很少跟他讲战场上的事。
听着谢宇略带哭腔的陈述，他对战争的残酷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不知不觉也红了眼眶。
原本不抽烟的陈自忠拿起一根烟找石磊要了火点燃，猛吸了一口。
“你以后跟着我干吧，阿姨得的什么病？需要多少钱？”陈自忠一边吐着烟一边说道。
谢宇怔怔地看着这个跟他妹妹一般大的男孩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自嘲的笑笑，然后无奈地说道：
“肾坏了，听医生说手术费和肾源加起来要5万多，我和妹妹都检查过了，配不上型，后续可能还要5万多，太贵了，听天由命吧。”
能让一个在战场上都没说过放弃的汉子说出听天由命的话陈自忠忽然心头一紧。
“不就是十万嘛，我出了。”
谢宇看着陈自忠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开玩笑，旁边石磊也不停地朝着他点头示意他答应下来。
谢宇思考了一会，又朝陈自忠要了一根烟点燃：“烟不错，说吧杀什么人，国内还是国外？”
听得陈自忠都傻了，什么玩意就杀人，我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不……不杀人。”
“嗯？不杀人？买白面儿的活我可不干。”
陈自忠听到这彻底听不下去了，我像是干这种事儿的人？
“我是做生意的，服装卖衣服的。”
陈自忠无奈地看了旁边的石磊一眼，我还能在警察面前跟你谈这些犯法的事，怎么想的呢。
石磊将谢宇拉到一边，跟他讲了陈自忠的情况。
再回来的时候，谢宇整个人都呆愣愣的，石磊跟他说陈自忠昨天一天卖衣服就赚了一百多万。
这话要不是石磊说出来的他肯定以为是在吹牛逼。
在他的认知里能拿出来十万给他的人，干的应该都是掉脑袋的事儿，卖衣服能这么赚钱？
陈自忠看到两人回来了，也不多废话，直接带着谢宇去最近银行取了十万块钱出来，作为银行的大客户，陈自忠取钱可没有那么繁琐的流程。
看着手里的钱谢宇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在他眼里卖命才能赚到的钱，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陈自忠不多废话，告诉谢宇店的地址，让他明天去上班，以后每个月两千块钱。
谢宇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资他以前想都不敢想，更是承诺这十万块钱算他借的，以后从工资里慢慢扣，陈自忠也多说什么。
反而是询问谢宇他来上班老妈怎么办。
谢宇表示老妈那边可以让妹妹先照顾着实在不行就请护工吧。
陈自忠点了点头，谢宇这情况明天能上班就算不错的了，好在早上已经和银行谈好，晚上会有运钞车从店里直接将钱拉走。
至于店里的其他东西，只能再麻烦石磊他们一晚了，石磊也是答应了下来。
对于陈自忠能雇佣自己的老班长，石磊也是打心眼里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