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背靠着墙壁，乔灵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坐下。
血液流失的感觉让她有些吃力，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护士长游荡在各个楼层的走廊。”昏暗的微光之中，那人再度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自顾自地解说起来：“专门捕杀在夜晚落单的人。她的四肢纤长发达，速度比屠夫要快得多了，指甲比刀锋还快，杀人简直就跟砍瓜切菜一样，被她撞上的生还几率小得可怜——不过还好在白天一般不会见到这个魔鬼。”
“你是说我们应该选择等到天亮了再走？”乔灵问。
“不，天亮过后，屠夫也会拥有更敏锐的视力。而且相比起护士长，它们的数量更多。到时候反而会更加难缠。还有楼下的游荡者……你经历过一次，应该是知道的。”那人苦笑了一声。“所以实际上白天和夜晚并没有什么区别。”
心情有些沉重。乔灵微微喘息着。
与那黑影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清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不过乔灵莫名的却感觉到一种无奈感。
然而坏运气显然不止如此。
隐约之间，她似乎又听见了异响。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声音由远及近，透过铁门的缝隙传入她的耳中。那声音极小，不仔细听根本无法注意。
她身旁那个黑影似乎也注意到了响动。
“糟了。”他低声喃念了一句，随后立马将手中的蜡烛吹灭。微弱的烛光在空中挣扎着迅速被掐断。
呼吸声有些低沉，二人虽然没有交流，这会儿却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屏住呼吸……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声音缓缓靠近，最后，竟然来到了铁门所在的位置。
脚步倏然停止。
乔灵忽然间莫名地再次感觉到一阵寒意。从指尖到四肢百骸。
【哐——】
一声细微的响动响起，似乎是某种东西移动所发出的碰撞声。
窸窸窣窣……
气温依旧在持续下降，乔灵的手臂上甚至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着那响动的靠近，一股腐朽而腥臭的气味也从门外的缝隙中传来。
它在向里面打探。
时间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窸窸窣窣……
在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中，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终于，那移动的声音继续向前，朝着下一个房间攀爬而去。
待到气温一点一点回升，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味儿一点点变淡。那阵怪响也开始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呼……吓死我了。”身旁那人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被发现，有惊无险。”
“要是被护士长抓到，就真的死定了。”
乔灵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晕晕乎乎的。
乔灵想要从地面上站起身来。
然而刚一起身，却忽的眼前一黑。
-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却又明确的知道自己处于睡梦之中——自从乔灵开始犯病以来，她经常会有这样的经历。
民间将这样的现象叫做清明梦，意思是大脑清醒时候所看见的梦境，做梦者在睡梦间甚至也能保持着思考的能力。
“乔灵，不用害怕，你只是病了。”面前的医生穿着一身洁白的工作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下头，开始在面前的病历单上写着什么：“对于精神分裂症来讲，这样的经历很常见。只要按时吃药，症状很快会逐渐减轻。”
话音刚落，画面又倏地一变。
“医院是个好地方。”走廊上，一名短发女子坐在椅子上，她手上正输着液，脸色看起来有些灰白。
“小时候我也很害怕医院，总觉得这里只会打针吃药，充斥着死亡和病痛。然而当你真正生病了你才会知道，原来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可能只有你的主治医生。”她冲一旁的乔灵勉强笑笑：“不是我故意和你抬杠，只是……你大概不懂。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讲，这里是最后的希望，是天堂。”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画面忽然一暗，耳边又再次出现了别的声音：“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在太平洋另一边的蝴蝶轻轻闪动翅膀，甚至可能会引起另一头的巨大风暴——没有无端无理由就会发生的事。万事万物之间总会存在某种关联，而破解其中的奥秘，也正是科学的魅力所在。”
“所以，你觉得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有什么必然性吗？”
“乔灵。”
“……你看到的只是幻觉而已。”
“拜托，你这不是别的病，你是精神分裂啊。”
……
嘈杂的画面中，忽然间，一个陌生而清脆的孩童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伴随着几声渗人的葛葛怪笑，在一众支离破碎的画面中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呵……呵呵……”
乔灵愣了一下。
话音还未落，整个世界仿佛被碰撞的玻璃片一般，从角落开始，疯狂地皲裂碎裂开去——
呼啦啦……呼啦啦……
-
睁开眼，乔灵感觉后背湿湿的，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水里面一般。
太阳穴突突作响，大脑持续不断地传来某种阵痛感——这种感觉很熟悉，一般是睡眠质量太差所导致的。
四周依旧黑漆漆的。
“你醒啦。”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乔灵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
是的，她醒了。
她依旧还在这里。
刚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杂乱无章的梦境罢了。
“怎么回事，做噩梦了吗？”那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担忧，他上前扶住了乔灵的手臂，想要将她从地面搀扶起来。
心跳的速度依旧有些疯狂，乔灵大口地呼吸了几下。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那人有些担忧地说。
“……做了个梦。”乔灵的声音有些沙哑，黑暗之中，她勉强张了张嘴：“……梦到了一些来这里之前发生过的事。”
“对了……”乔灵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神志回到自己的脑海：“护士长……走了吗？”
“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那人笑了笑：“你昏迷了十几个小时，我还在想要是你醒不来该怎么办呢。还好还好。”
乔灵忍不住松了口气，她轻轻放开对方搀扶自己的手。
她感觉身体有些沉重。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乔灵问。
上一次他们是从大门口离开的。这一次若是如法炮制鼓起勇气一路狂奔，躲过怪物们的袭击，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距离她来到这里的时间再一次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她已经有些难以想象现如今医院里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她的爸妈是否已经接到了通知，他们现在是否正在焦急地四下寻找。
廖护士是否已经回去，而警察们……究竟有没有注意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些她全都无法得知。
她现在只想回家。
“之前你说。”那人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乔灵的问题，他突然开口：“你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是吧？”
乔灵转过头。
“虽然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不过老实讲，我很羡慕。”
“你说你想回去见家人和朋友——可是我连家人朋友都没有。一直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时间没有见过活人了。”
影影绰绰的火焰光芒之下，乔灵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轮廓，让人感觉陌生又熟悉。
“所以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到底从哪里来。虽然一切看起来真的很可疑，不过……”
“我想，如果你能一直待在这里，该有多好。”他缓慢地开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
然而来不及去思考那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就在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刻，隐约之间，乔灵似乎再次听见阵阵奇怪的响动。
那声音极其微小。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
窸窸窣窣。
火焰疯狂闪烁，眼前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不同于先前遭遇护士长时的情形，这一次，乔灵心中隐隐更有另一种更加恐怖的预感。
这个人……这个人……
难道……
窸窸窣窣……
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千万条蛛网缓缓收缩，乔灵感觉似乎有无数根触角在自己肌肤上游走，随后……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