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胜利
火炮此战倒是缴获了一批,数门虎蹲炮、两门弗朗机炮,数量不多,可对于南塘营来说实在是雪中送炭。只是炮手还需要重新训练,至少陈文可不打算用提标营的废物炮手加入他心爱的南塘营。
身为大兰山明军的一员、王翊的部将,这是再应当则份不过的事情了。而从正常情况下,陈文也应该让徐磊去送那份和田雄交换人质的书信,这样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此间他面对的敌手和戚继光时代大有不同,虽然只有几十年的时间,但是火炮已经成为了正规军的常规兵器,这等无视甲胄、盾牌的兵器对于在纯粹冷兵器交锋中无往不利的鸳鸯阵来说威胁实在不小,陈文可以靠着纵阵来减少受打击面,但是一旦被炮弹命中,长牌和藤牌也不会比一张纸的防护性更好。
一路上旁敲侧击的打探,虽然李瑞鑫对于陈文和南塘营的事情守口如瓶,但是对于清军的惨状却没有过多深思,以至于徐磊很清楚李荣被俘的同时,他的那些亲兵几乎都已经战死了。基于这个考虑,他才敢赌一把陈文到底知不知道李荣被俘的真相,而此刻也确实被他赌赢了。
“威武!”
在曾经的历史中,王翊会在大兰山被攻陷后被迫前往舟山向王朝先求援,试图利用清军积聚四明山的时机偷袭杭州。只是等他抵达舟山时,王朝先已经被张名振和阮进谋杀,王朝先的部众也或是投降清军、或是被张名振和阮进瓜分,偷袭杭州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斩首中很有一些来自于占领战场的明军按照惯例把清军无法逃脱的伤兵,但在《日内瓦公约》横空出世之前,这也是极正常的事情,毕竟绝少有人愿意去给刚刚还是以命相搏的敌人浪费时间和伤药,与其让他们哀嚎着死去,补刀反而是更加人道的选择。
至于战马,还是不提这个伤心的问题了,清军的骑兵始终处于后队,军溃之际这些骑兵一溜烟儿就都跑没了,也只有李荣和一些来不及逃跑的军官以及他们的亲兵的战马被留了下来,数量实在少得可怜。
“此战,我南塘营以不足五百兵击溃五倍于己的鞑子,斩首五百九十二级,俘虏九百一十九人,缴获无算,更是生擒了鞑子主帅提标左营副将李荣,并救回了上百名为鞑子所掳的汉家姊妹。”
听完陈文的话,徐磊立刻换上了一副如醍醐灌顶般的神情,口中的言辞也是什么“恨不得此刻就投效陈大帅麾下,只是奈何家中亲眷都在清军的占领区,所以暂时只能忍辱负重”云云。
接下来便是训练,不仅仅是反炮兵训练需要抬上日程,就连平日已经三令五申过的鸳鸯阵士兵攻击结束后必须返回队列以保证阵型完整的事情在这一战中也出现了普遍性的违反,只是既然已经取胜,陈文并不打算再行苛责,可是更加严格的训练显然势在必行。
眼见着陈文将书信交给徐磊,李瑞鑫立刻拜倒在地,感到得泪流满面。陈文能够理解李瑞鑫的心情,人谁无亲人,将心比心,若是他的亲属处于李瑞鑫家人的境地,他也肯定会希望能够换取一些希望吧,哪怕这个希望很是渺茫。
此后清军集结宁波,意图进攻舟山,王翊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回四明山试图为舟山明军分担压力。只是等他回到四明山时,看到的却是山中诸将降杀且尽的惨状。于是,迫不得已的王翊才会去奉化一带招兵,并且在北溪被捕。此后更是义不辱身,最终在清军集结完毕后,被残忍杀害于定海【注1】。
只是被陈文从头到尾这一路上的“道路整修”工作限制得太过厉害,虎蹲炮虽然跟上队列,但是那两门弗朗机炮则被落在了后面,至于阵前的那片陷马坑,也使得清军的骑兵在这一战中全无作用。
当场阵亡的虽然不多,但是轻重伤员超过了这支军队参战人员的百分之二十,而他们赢得的却是斩首超过己方兵力,俘虏更是接近两倍的辉煌战果。
总而言之,这一战陈文主要胜在了对地形的掌控和清军作战方式的了解,更重要的还是鸳鸯阵的阵法和自身的勇气。相对而言,李荣则输在了轻敌这一点上,在不了解对手详细情况下贸然急行军进攻,结果被南塘营一顿乱拳打死在地。
一时间,四明山南部的天空中,胜利者的豪言壮语以及对未来的希望,直冲云霄!
“威武!”
接到书信的那一刻,徐磊绷紧了许久的神经仿佛一下子就得到了放松,可是听到陈文这句问话时,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立刻紧绷了起来。
不过,陈文说出此番话,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徐磊善待李家母女罢了,因为陈文根本不信徐磊所说的那些“爱情故事”,此刻不过是碍于人还在对方的手上,他才会选择妥协。而这对徐磊而言实在是惠而不费,所以他相信徐磊知道如何选择,毕竟他手中的这支南塘营的战斗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浙江的天气也就这个时候才可能披两层甲胄,但是谁知道下次交战时会不会还是这样的时候,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着弓箭手射清军的脸吧,所以火器还是要解决的。
“为生者伸冤,为亡者雪恨,杀贼护民,重建太平。我南塘营——威武!”
自从陈文的出现,这段历史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偏移,历史上被各个击破的四明山明军各部在此间集结了超过两万的大军,结果却在四明湖一战中全军覆没,不仅原本应该病死于十二月的刘翼明提前战死,就连在永历五年七月被俘的王翊也提前了将近一年被俘。
“威武!”
损伤就意味着战斗力下降,而鸳鸯阵的战场愈合能力又不怎么强,这个胜在精巧的阵法也恰恰是过于精巧而导致了其在面对火炮时的无力,或者是提升战场愈合能力,或者是在主阵地使用其他战阵来应对,再或者就是学着戚继光把车炮营、马营、辎重营折腾出来和步兵营相配合,否则日后和清军在平原地形交战时就会吃很大的亏。
“一群新兵蛋子而已,徐千总过誉了。”陈文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继而说道:“只不过这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同样的道理,清廷说到底都是些鞑子,自辽事起,建奴作乱已经几十年了,一个胡族在作乱之初的冲劲儿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诸君,我等今日的奋战不仅仅为身后的百姓赢得了生机,更是为那些战死于四明湖畔的忠勇将士们报仇雪恨!”说到这里,陈文深吸了口气,继而以着更大的声音释放出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
对此一无所知的陈文在放走了徐磊后,他便向继续南下的老营派出了报捷的使者。与此同时,南塘营对阵亡将士、伤员、缴获、斩首的装车也基本完结了。
只不过,随着王翊幸存的消息自徐磊口中说出,陈文所面对的问题又多了一个——要不要用李荣去换王翊。
此间清军依旧势大,即便是这四明山地区现在也被清军占领了。虽然这次殿后战陈文也确实把浙江提督标营打残了,但是和清军比较实力,浙东明军的劣势依旧过于明显。
“虽然此时他们已经占据了中国十之八九的土地,但是就凭着他们的丁口数量,这鹿死谁手,只怕还犹未可知呢?徐千总是聪明人,还是好自珍重吧。”
四明山明军依旧没有摆脱全军覆没的命运,但是清军也付出了更大的伤亡,如果不算这场四明山殿后战的话,提标营也损失了数百战兵。这些损失会在此后将近一年的休战期中得到补充,可是这场殿后战却导致了浙江提督标营被彻底打断了一条腿,想要彻底恢复实力只怕没有个两三年是不行的了。
注1:这里的定海其实是现在的宁波镇海,并不是舟山的定海。宁波镇海在明朝时是叫做的定海的,只是南明时期由于舟山几度被明军占据,所以清廷将舟山一地改为定海,而宁波的定海则改为镇海,为的是从名字上讨个吉利。
虽然徐磊出手砍伤李荣战马时,正值着清军兵溃之际,滚滚北逃的人群怕是也未必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行为,只是身处当局者的李荣和他的亲兵显然都注意到了这一切,毕竟那时他们就在当场。所以徐磊很清楚,李荣一旦回去,那么他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陈大帅智计超群、武勇过人,陈大帅的这个营头也是难得的精锐,小人思量着就算是真鞑子来了也未必是南塘营的对手。”
对于徐磊的这些屁话,陈文是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相信。
可这也就是在这样的地形下才会如此,日后在其他地形,清军一旦将骑兵的机动优势发挥出来,那时战况就会截然不同了。
此战清军可谓车马炮全齐,骑兵、炮兵都有,可是南塘营并无炮兵,而骑兵的数量和质量也要比对手低得太多。
“为掩护百姓撤离,本将决意殿后,于当道列阵迎战鞑子。此战之中,上赖祖宗神明庇佑,汉家英灵指引,下靠各位将士用命,奋力厮杀,更有迎着鞑子炮火前进之壮举,我部方能取胜。”说着,陈文环顾一礼。
兵种配置之外,兵器也是个大问题,鸳鸯阵杀手队的效果依旧为陈文所满足,只是此战南塘营的中军火器队由于大兰山鸟铳的产能,依旧只编练了两个队的鸟铳手,而剩下的八个队则还在使用弓箭,这使得他们在攻击那些披着双甲的提标营兵时显得格外的有心无力。
“徐千总,你觉得本将的南塘营如何?”
千恩万谢的接受了陈文赠送的一匹缴获的战马,徐磊便踏上了信使的道路,只是这个信使却丝毫没有打算把信送过去。
此间已是大捷,无论是出于激励将士更加努力的训练的考量,还是刚刚从徐磊口中得到的绍兴绿营已经前往新昌解围的消息,都应该再度振奋一番士气。
“南塘营的将士们。”陈文策马立于人群中央。“四明湖一战,王师遭叛徒出卖,全军覆没,我部奉命掩护百姓撤退。可是鞑子意欲剿灭我大兰山王师之心不死,竟派出绝对优势的兵力,由沾满了我四明山王师鲜血的刽子手,提标左营副将李荣带领,前来追杀我大兰山王师余部。”
此战南塘营以不到五百战兵迎战五倍于己的清军,斩首五百九十二,俘虏近千,甚至包括清军主帅提标左营副将李荣都被卖队友的徐大千总送到了陈文的囚车里。相对的,己方的损失不过是阵亡三十一人,轻重伤九十八人而已。
不过胜了就是胜了,以五百兵殿后迎战两千五百余清军,己方阵亡三十余人,伤不及百人,而清军被斩首接近六百,俘虏更是近千。
此外,这一战南塘营几乎没有个队的士卒都有所损伤,其他各队不提,鸳鸯阵杀手队是一个极其需要配合的阵型,不是是个人加进去就可以立马形成战斗力的。每次人员的替换都会导致一段时间内战斗力的下降。
战果不可谓不丰厚,只是这一战也暴露出了很多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之中,首先便是配置。
听到这话,陈文只是摇了摇头,他对恭维的话语本就没什么兴趣,此番勾起徐磊回答也不过是为了他后面的话做些铺垫而已。
想到这里,陈文立刻唤来张俊准备笔墨纸砚,以着王翊部将的名义向田雄提出以李荣来交换王翊的要求,并交由徐磊带走。
只是这一战后,如此规模的伤亡势必会使得清军,起码田雄的提标营对于南塘营产生不小防备心理,以后怕是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打闷棍的机会了。
长达三个多月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这一战中喷溅而出的汗水与热血也没有白流。此间,每一个南塘营的士卒尽皆举起手中的兵器振臂高呼,就连那些躺在大车上休息的伤兵们也在同伴的搀扶下来做起来高呼这胜利的口号。
“……”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临阵的指挥问题,这个问题对于陈文而言乃是所有问题中的重中之重,也正是因为战场经验的差距,今次才险些被李荣翻盘。所幸解决的办法陈文早已想到,只是如何才能做好还需要在摸索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