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公女生死奇缘》卷之七

    翌日，李冒才只推说身子不爽，又睡至日上三竿。众人用罢早膳，方才起身。来至房中，开了衣箱，将素日所着鞋袜、袍褂，一件件抖将出来，任张于旦挑选。无非是要迁延时刻，误其约期罢了。

    张于旦接了衣袍，不敢即刻便穿，讨个包袱尽数包了，与母亲黄氏才往家去。临行之际，姑妈又赠了许多粮米、蔬菜瓜果之类，唤个家仆总母子二人回去，又嘱咐道：“若亲事办成，可来回复我一声，免得姑妈牵挂。”

    张于旦作揖拜辞，李冒才送出一里外，说道：“贤弟，你此去勿要小心仔细，不知他请你去何意？真伪何如。以我之见，你去了只管硬闯进去，你是他女婿，他能怎的？若是翻脸不认，你也可当众数落他一场，好叫街坊邻居也晓得。倘从后园隐蔽之处进去，恐被他暗算，你却百口莫辩。”

    张于旦道：“哥哥所言，正合我意。”拜辞而去。

    回至家中，将衣裳、鞋袜换过，装束齐整，只有头巾破旧不堪，急切中不曾借得，便将旧的脱将下来，母亲黄氏用水洗净，在邻家借个熨斗，盛些炭火来熨的挺直，有几处磨坏的，再取些面浆粘得结结实实，蘸些墨汁涂得乌黑。单这顶头巾，也收拾了两个时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只怕戴歪。叫母亲看得样样妥当了，方才出门，径投鲁佥事家来。

    不多时，来至鲁府，老院公不认得，道是生人，问道：“公子来此何干？”

    张于旦道：“特来寻鲁佥事，有一事相商。”

    老院公道：“老爷往东庄去了，尚未回来。”

    张于旦终究是官宦子弟，彬彬有礼地说道：“既如此，可禀告老夫人，只说’张于旦来访‘。”

    老院公知是张公子，却不晓得他为何而来，便道：“老爷不在家，小人不敢乱禀。”

    张于旦道：“因老夫人见请，特来一叙。你只管去禀报，必不致连累于你。”

    老院公缠磨不过，只得进去禀报，说道：“张公子在门外候着，夫人是见，还是不见？”

    柳夫人闻言，暗吃一惊，腹中疑惑：“他前日方去，如何又来？且请至正厅奉茶侍候。”

    唤来管家婆子道：“你去问问，他有何话要说。”

    管家婆子出来瞧了一阵，慌了神，急忙转身进去，对柳夫人言道：“此人并非张公子，相貌与前夜所见相去甚远。前日夜间乃是个黑乎乎，胖墩墩的，近日却是个白净面皮，瘦高个儿的。”

    柳夫人不信，言道：“有这等事！”

    亲至后堂，于帘内偷觑，果真不是前日之人。柳氏心中忐忑不安，慌了神，乱了脚，叫管家婆子出去，再将家事年岁细细盘问，回复得一字不差。柳夫人初见李冒才时，心中便有些疑惑，此番来的，人物风流标致，谈吐文雅有礼，倒像个真的。

    管家婆子问道：“敢问公子，近日为何而来？”

    张于旦答道：“向蒙老院公传唤，因晚生滞留姑妈家，今日方回，特来拜谒，乞恕来迟之罪。”

    柳氏闻言，呆坐半晌，心想：“此人确系张公子无疑了。只不知前夜冒名而来的是哪个冤家，又是何处来的？”急急转身进去，将此事说与女儿知晓，又说道：“此事只怨你父，只为他嫌贫爱富，全无人伦，害你如此。只是事已至此，悔之无及，所幸无人知晓，往事不须再提了。如今女婿在堂中坐等回话，是我特地请他来的，已无物相赠，这却如何是好？”

    正是：“棋差一招，满盘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