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杀人偿命
屋子里，林栖刚坐下一会，就感觉到了外面的躁动。
整个基地的人都听得见的广播沙哑了两声以后，祝医生的声音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各位，因为一些突发事件，基地可能无法久待，请各位先跟随异能者进入安全通道，等待离开……”
几句话，讲的事情也十分简单。
讲完，广播立马就被关上了，林栖能够感觉到楼上楼下传来的焦躁脚步声，将人们的慌张恐惧完全的彰显了出来。
林栖看向沈惊梧。
“基地门口突然出现了大批的丧尸，他们这是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沈惊梧主动开口说。
“怎么会突然出现大批丧尸？这个世界不是……”被你控制了吗？
话没问出口，林栖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
早在刚才，彭晗遇到鬼怪袭击的时候就已经将原因告诉他了。
鬼怪的出现以及对玩家的袭击，就已经说明了其他的东西，又或许更早的时候，在‘李东’出现的那个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再度被某些力量侵入。
这些丧尸的出现，也是因为那股力量。
而沈惊梧……
林栖抿了抿唇。
“你想救他们？”沈惊梧突然问。
林栖愕然抬头看他，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的眼睛，眼里像是没有任何情绪地和沈惊梧对视着。
两个人的眼睛看起来是同样的冷漠，表情在这一瞬间也极为相似。
长久的沉默后，林栖才说：“不，我不想。”
楼上楼下走廊里传来的吵闹仿佛在一瞬间远离，林栖微微勾唇笑了，很淡的一抹笑容，他在笑，但眼睛却是没有感情的。
“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自己是在梦境的游戏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一本书里文字的具象化，他们并不是真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们。”
“如果他们是真的人呢？”沈惊梧问。“如果他们是真的人，你还会不救他们吗？”
“可他们不是。”
沈惊梧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勾起，像是很高兴，很愉悦，让林栖看得有些莫名。
等林栖吃完了带回来的东西，他才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情况。”
去的路上林栖再次遇见了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彭晗，对方旁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昨天下午和他一起出现在基地的几个同伴，一看见他，彭晗丝毫不见刚才的样子，十分哥俩好的凑了上来。
当然，这只是林栖视角。
彭晗其实在看见林栖的那一瞬间是想跑的，毕竟他不想被打，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事态紧急啊，林栖应该不会打他吧，所以他用一种人畜无害的笑容打了招呼，硬是凑了过来，顺便还暗中和沈惊梧对视了一眼，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也是纯属想象。
实际上沈惊梧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共识要和他达成。
林栖知道的都已经不止一点半点了，这些事情他自己会猜出来。
“林栖，我有种预感，这个梦境快要结束了……”他小声说，生怕别人听见他的话一样，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
“你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大家根本就没注意到你。”林栖有些无语。
本来路上还有挺多人的，大家都在往基地门口赶，也没怎么注意其他人，彭晗这么偷偷摸摸的，还吸引了几个人奇奇怪怪的视线。
“啊哦……好的好的。”听他一说，彭晗也注意到了那几道隐晦的眼神，直起身子光明正大了一点。
他们一行人三个，林栖在最中间，沈惊梧在他左手边，彭晗在他右手边，和其他人一样往门口走着，但又和其他人相比少了那么一点慌张。
从从容容的，不像是逃命，倒像是散步。
“你哪来的感觉？”林栖问他。
虽然按照时间来算的确是快了没错。
“就第六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是感知力一绝，就比如说，我现在觉得门口很危险但又不那么危险……”
“你这是废话。”林栖毫不留情打击他。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门口的位置了。
几十个人已经聚集在了这里，还可以听见门外传来了属于丧尸的嘶吼声，以及一些撞击声，丧尸没有情感，也会自相残杀，所以不算奇怪。
林栖扫了人群一眼，白永和正在前面站着，祝医生和杨献春还有其他的几个人都在他旁边站着，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正在讨论着什么。
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异能者，像是林栖这样的普通人只有零星几个，倒也不是那么扎眼了。
“林栖。”正想着什么，一个人从他背后冒出来，叫了他一声。
林栖转头朝杜婧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对于她在这里并不是很奇怪。
异能者都在这里，她不在又能去哪里呢。
只是昨晚自己做的那些事，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这也和林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门外都是丧尸，现在已经越来越躁动了，好像是受了什么控制，可能马上就要开始攻击基地了，白哥现在正在和他们商量怎么应对。”杜婧突然和他搭话显然也不止是要打招呼，而是把目前的情况告诉刚刚才到现场尚且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栖。
林栖身边有沈惊梧，如果他想知道，直接问沈惊梧也可以知道答案，但他没问，杜婧这个举动倒是很友善的一个举动，说明她已经把林栖当做了可以相信的人，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杜婧并没有说太多，毕竟这里人多嘴杂，又是危急时刻，也不会给她时间来全部说清楚，因此她只是简便的概括了一下发生的事情，末了，她又说，“另外，丧尸出现的时候李东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藏到了什么地方。”
昨天晚上她亲眼看见林栖追着李东翻墙出去，而后来林栖被沈惊梧带回来，李东被留在了外面，就已经知道了其他人都想不明白李东会在外面的原因，但她也不会说。
毕竟‘李东’现在的那张脸，可是她的仇人来着。
谁会替自己的仇人说话啊？
她又不是傻子。
“他就在外面。”沈惊梧忽然说。
不光是杜婧，林栖和彭晗都在同一时间朝他看过去。
沈惊梧给了林栖一个眼神，然后看着杜婧，问，“你想杀了他吗？”
“……”
不知道为什么，杜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保持了沉默。
想杀了他吗？
杜婧问自己。
无疑是想的。
李东害死了暄暄，她想要给暄暄报仇，只有这一个方法不是吗？
杀人偿命，是最直接的报复，也是最有用的报复。
只是……她真的 能够跨过自己心底的那道防线去做出杀人举动吗？
杜婧犹豫了。
她真的可以吗？
沈惊梧也不着急，就那么看着她，似乎她说什么也不会影响他，而事实也的确是不会影响他的。
“……想，我想杀了他。”过了一会，杜婧才低声说，声音有些小，但是却又让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她话里的坚定。
“杀人偿命，本来就是应该的，不是吗？”她闭了闭眼，像是做下了某个重要的决定，抬眸看向沈惊梧，似乎在这一瞬间直视了自己最卑劣的怯懦。
暄暄的死哪怕不是这个人自己动的手，但却是他害的，杀人偿命，是罪有应得。
杀人偿命……
沈惊梧将这几个字在心中碾磨重复，恍然间他看到了一个在沉寂中逐渐消迩的影子，眼神晦暗。
“他就在外面，但已经不是人了，你想杀他，可能自己也会死。”
“我知道了。”杜婧点了点头，然后安静下来，在一边站着不动了。
彭晗在一边看着她，眼神深沉，带着点苦大仇深的样子。
林栖和沈惊梧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又各自移开了视线，站在原地等着。
一分钟之后，白永和开始说话了，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更多的说什么，只是把最现实的情况说了出来，然后告诉他们，基地需要他们，愿意留下来的留下来尽量为后方的家人朋友们拖延时间，不愿意的也可以现在就走。
意料之中，几乎所有的异能者都留了下来。
丧尸肆虐，有多少人的父母亲朋死在了丧尸手里，他们有的孤身一人，有的还有亲人在后方，如果他们走了大可以带着家人迅速逃命，也许运气好一点，对侥幸逃过丧尸活下来，可如果没有好运气，他们只会一样的被感染，接受从此的命运，与其那样，还不如拼死一搏，为别人谋一条后路。
虽然丧尸很多，但说不定……他们的运气也会有点好呢？
世事无绝对，都需要试一试才知道是什么结果。
他们生存在这世上，突遭横祸，这是给予了他们最大庇护的家园，而如今面临着最大的危险，他们的身后是数百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是他们的亲人、朋友，仇人，亦或陌生人，可他们也愿意为了他们而付出自己的一切，只为了最后的那一抹希望。
天幕之中，像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群人作出反抗，无声的嘲笑他们的付出，嘲讽他们不自量力，可他们的面容却是如此的坚毅，坚定到了极致。
“……”
在众人中，正处于沉思中的杜婧突兀地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惊愕神情。
……
“我会把你送出去，只要你能够杀了他，这一切就都能够结束了。”
杜婧再一次被大力甩到地上，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
她右手拿着一把很常见的水果刀，身上带了不少伤，浑身灰头土脸看不出本来清秀的样子，可是她依旧紧紧攥着手里的刀，丝毫不放弃这场惨烈的反抗。
是的，她并不在基地门口。
事实上，在丧尸即将暴动的前一秒，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问了她一个问题，她回答了，然后出现在了这里。
骤然转换了环境，杜婧被吓了一跳，既惊吓于沈惊梧竟然有这样的能力，又胆颤于这满地的血肉炼狱。
这是一处距离基地不远不近的小树林，林子不大，属于一眼可以看到林子尽头的大小，但是这里却并不安全，因为……李东就在这里。
‘李东’就藏在这里，杜婧出现的那一瞬间就看见了他，也完全看清了他的样子。
在看到李东现在的样子时，杜婧才真正懂了沈惊梧那句话的意思。
他是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虽然还保持着人的基本外形，但是也不是完全一样，皮肤灰白，还有些细细的黑线在肌肤表面覆盖，看起来异常恐怖，眼睛还有基本的神志，但是也就是一点了。而最不像人的，是他的动作姿态，杜婧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正在啃咬一只丧尸的身体。
浑身血腥，嘴角还有血块残留，这个样子无论是哪个正常的人看见了都不会觉得他还是一个正常人。
这种不正常也体现在他的战斗力上。
丧尸的嗅觉异常的敏锐，在杜婧出现的下一秒就已经发现了她，用一种普通人难以达到的速度朝她奔来。
看着对方那面目可憎的样子，杜婧竟然还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来，沈惊梧说的自己很有可能会死也并不是假话。
但是，即便会死又如何呢，只要能够报仇，就算死了她也不怕。
杜婧几次被甩飞出去，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里异能者的身体受到过强化，还有异能傍身的话，她可能刚出现就已经死透了，但即使是这样，杜婧也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五脏六腑都在痛，整个身体酸软得不行，但是她还得不停地躲避攻击，顺便搞两个小偷袭。
虽然她战斗力不高，但是也在这种高强度且一不小心就丧命的打斗中稍微地提高了那么一点战斗技巧，别问之前她一个正常人哪来的战斗技巧，问就是变成杨柳的时候继承的。
她持有的身份卡角色名为‘杨柳’，是白昼基地一个很有实力的异能者，介绍中写她是从丧尸口中逃生才觉醒的异能，觉醒之后参加过很多次任务，几乎都是死里逃生，战斗技巧很强，但是再强的战斗技巧也还是险些去了杜婧半条命。
打了大约半个小时，杜婧已经是遍体鳞伤，但‘李东’也没有好到哪去。
不知道为什么，原来的李东是一个火系强者，但是现在却丝毫没有一点异能，只有异常敏捷的身手和身上时不时滋出来的黑色雾线，看起来诡异又危险。但杜婧身怀异能，虽然不是强者，也可以控制着异能时不时给他两下，所以现在两个人身上的伤都差不多，‘李东’的身上全是被火焰灼烧的痕迹，杜婧身上虽然血迹多，但也不全是自己的。
没想到自己还这么能打。
杜婧自己也挺惊讶的。
虽然她说的好听自己要报仇，但是实际上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除了做事认真点路人缘好一点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了，她说着要报仇，但自己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一个照面被人家给咔嚓了就好，结果……自己竟然打了这么久！！！
难道自己是个隐藏型选手，一受到刺激，隐藏的洪荒之力就会爆发的那种。
“还有两分钟。”脑海里一个声音说。
杜婧又被吓了一跳，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容不得自己去胡思乱想，她只有这最后的机会了。
杜婧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火系异能发挥到极致，在手里凝聚出了一把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大刀，刀锋的火焰燃烧得炽烈又强盛，她几步并做一步朝正嘶吼着的李东冲去，手里的刀高高举起，在到达李东面前时，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的怪物，用尽全身力气砍了下去。
变成丧尸的‘李东’反应很快，在刀砍下来的时候往旁边一滚，躲开了。
但也并非完全躲开，炽烈的火焰灼烧了他半边身体，虽然丧尸没有痛觉，可也仍旧算是受了伤。
一击不中，杜婧也没有气馁，继续挥舞着火焰长刀砍过去，一刀、两刀、三刀……
“二十秒……”声音提醒道。
杜婧又是一刀挥下，砍中了他的腿。
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神色也染的阴暗又冷酷。
这是她第一次伤到人，也是第一次抱着杀一个人的决心来办一件事。
杀人……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恍然间她忽然想到，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冷酷，这样令人恐惧。
在‘李东’痛苦的嘶吼声中，她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纯白空间里死掉的那个女生？”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动静，但是他的眼里只有因为受伤的痛苦还有想要将她杀之而后快的凶残暴虐。
她知道李东已经变成了丧尸，丧尸是没有人性的，更算不上是人，但是她还是问了这一句话，并等待着得到答案。
没有……
他已经是一只完完全全的丧尸了。
杜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她再次举起了刀，不再顾忌，狠狠地落下刀锋……
鲜血喷溅在脸上的那一瞬间，杜婧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寒刺骨的冷，那是丧尸的血，不同于人类的温热，而是冰冷的。
她看到了‘李东’倒在地上，而她却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是一朵云，轻飘飘地飘了起来。
她看见火焰汹涌，像是重重海浪，将整个丧尸藏身的树林燃烧殆尽，听见了无数人高兴的呐喊，也看见了……那个抬头看的人。
那个人浑身都是鲜血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但她认得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衣服，也认得那双很沉静的眼睛，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在镜子里看到的眼睛。她的脸是陌生的，但杜婧却依旧知道了她是谁——杨柳。
她手中的火焰刀渐渐溃散，手掌的火系异能像是已经枯竭一样，整个人都力竭坐在了地上，但是她的神情自始至终是冷淡的，看着面前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也是一样的表情。
杜婧懵懵地想，这还真不愧是冰美人。
难怪那么多人都说她不像，她的确装不出来啊！
感觉意识一点点的淡去，杜婧迷芒之中，似乎感觉杨柳朝着她的方向笑了一下，又好像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