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雨夜惊魂
林栖又做梦了。
但是这次的梦不是这段时间他频繁做的那个梦，而是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梦见自己五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差点就没命了，父母急得要命，但偏偏怎么打针怎么吃药都没有退下去，一家人急得团团转，但是却没有半点办法。
那是一个深夜，也是一个雨夜，林爸爸开着车，林妈妈把林栖抱在怀里护着，小林栖那个时候即使烧得浑身上下都红通通的，但还是一声不吭，要不是温度高得吓人，也许看着只是一个普通孩子。
他靠在林妈妈的怀里，乌黑的头发软软的，因为高烧的原因一直在床上躺着，有些凌乱。
雨凌厉地击打在车上，在车窗上敲出令人心里不安的声音，焦急和沉闷一点一点的在车内聚集。
车前窗上被一层细密的水幕遮盖，雨水刷几乎不起作用，林爸爸开车很稳，在这样的雨夜，是最容易出事故的，所以他已经尽量的缓速行驶。
林妈妈有些疲倦，她摸了摸自己怀里儿子滚烫的小脸，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栖栖宝贝别担心，很快你就可以退烧了，妈妈带你去找最好的医生。”
这个女人即使满身的疲倦也还是可以看出她的气质很好，温婉淡雅，似水一般婉约，生活和家庭的苦难从没有压垮她，她一直都很坚强的生活着。
即使她已经因为儿子的出生而遭遇了太多荒诞离奇的事情，但她依旧相信自己自己儿子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只是很不小心的有了那双眼睛，只是碰巧体弱多病，那些东西都不是他招来的。
林妈妈一直都知道，自家宝贝从小就不爱哭，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像是很怕麻烦别人，又秀气又让人心疼。
林栖窝在她怀里不说话，事实上他因为高烧已经昏昏沉沉，都没有听清林妈妈说了什么。
鬼气侵扰，他太虚弱了，看起来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被打碎。
雨一直没有停，高速路上的雨越来越大。
不安的气息越来越严重。
林栖忽然从梦里惊醒，在林妈妈怀里睁开眼睛，和车窗外那双红色的眼睛对视。
雨很大，但是车窗上却有一张脸死死地黏在上面，一双红色的充满戾气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小林栖。
小林栖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车上的，或许才出现，或许一开始就在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危险了。
“爸爸……快停车……”
他沙哑着嗓子叫了几声，但开车的人却没有反应。
小林栖一惊，下意识拽了拽抱着自己的妈妈，一抬头，却看见妈妈眼睛已经闭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听不见……
他使劲朝前面扒拉，终于跳下了妈妈的怀抱，在两个车前座之间探出身子，伸头看见的那一幕却让他心惊胆战。
因为林爸爸依旧在开着车，但是他的耳朵上却不断有血流下，但他本人什么感觉都没有。
怎么回事？
小林栖还没想清楚这一切的原因，就被车子一个骤然的转弯甩到了一边，因为高烧的虚软无力感并没有让他成功抓住什么东西来固定自己，他被甩到了刚才那张脸贴近的车门上。
那张鬼脸一直在盯着他，看见他过来了，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的嘴一张开就有鲜血流出来，鲜血沾到车窗上，又被雨水冲刷下去，小林栖看着他嘴越张越大，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绝顶美食，已经兴奋得合不拢嘴。
被甩的那一下林栖的头被撞到了，现在有些晕，再加上小孩子本来就力气不是很大，他又发着烧，现在眼前一阵黑。
又是一个拐弯，小林栖听见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像是车头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停下……
他无力地喊。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了。
他看见林妈妈的头撞到了车上，额头上有血流下来，她醒了过来，似乎人有些迷迷糊糊，看见小林栖正要过来抱他，车又是一次撞击，她直接被惯性力前后一扯，又直接扑到了前面，连续的撞击声传来，血落在眼睛上遮挡了部分视线，林妈妈的视线正好看见了驾驶座的样子。
原本好好开车的人已经倒在了方向盘上，露出来的耳朵上血不断往下滴，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车已经停下来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拽住座椅站了起来，正想要去抱孩子，却倏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红色的眼睛。
邪气四溢，透着无穷的恶意。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一把把小林栖抱进了怀里，那一瞬间她的双眼因为恐惧而睁得极大，瞳孔几乎成了一点，然后车窗破碎，双眼血红……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想要活下去，我看得出来……”
林栖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和梦里的黑暗几乎重合，他的呼吸一滞，那些过往里被埋葬的黑暗记忆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让他分不清这是在哪里，然后就感觉身边有了什么动静，有人凑近了他问，“你醒了吗？”
是现实……
“嗯……”
“我把灯打开，你先闭上眼睛。”
林栖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房间里的灯被人打开，虽然闭着眼，也还是可以感受得到那种明亮的光线，林栖缓了一下才把眼睛睁开。
视线所及，是沈惊梧。
他站在他面前，面容似乎有些冷淡，但眼神里还是克制不住的流露出一些关心。
林栖手肘曲起撑在床上坐了起来，视线扫过，看见床边有一把椅子，就在沈惊梧的位置后面，在他没醒过来之前，他应该就是坐在那里守着他。
“我怎么了？”
他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状态，就感觉头痛欲裂，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的疼，细细密密，人也昏昏沉沉的。
只记得自己用了眼睛要查看‘李东’的回忆，然后眼睛位置涌出一股灼烧的热感，意识就有些模糊了。
“力量损耗过度，身体亏空。”
沈惊梧没有隐瞒他。
林栖点了点头，又问，“那个人呢？还有我跳下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杜……婧在楼下……”
他说到杜婧的名字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记没记错。
“送回基地里了，那个女的也回去了，不用担心。”沈惊梧朝后一步坐了下来，那双平时看什么都显得尤其薄情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浓到让林栖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后悔的情绪。
就好像他其实很害怕这个人露出这副样子，好像他曾经失去过什么，荒芜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他明明没有。
除了那些破碎的记忆。
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那个在黑暗中和他说话的人是沈惊梧吗？
那他又是谁，他为什么会想起自己以前的记忆，沈惊梧又为什么会对梦境这么了解？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时之间想得太多，林栖又忍不住头疼起来。
见他脸色又变了，沈惊梧表情也一变，看样子他是想要站起来，但是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站起来，只是坐着，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抬手覆住了林栖的额头。
额头上人手的温度很冰，是那种远不同于正常温度的冰凉，乍一碰到额头，林栖被冰的缩了一下。
沈惊梧：“……”
他默默看着林栖，然后林栖就感觉额头的温度好像没那么冰了，在这样的炎热环境下，手的冰凉还可以把他的头疼缓解一下。
这是什么消暑利器？
青年坐在床上，明明脸色苍白很虚弱的样子，但偏偏眼睛放空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
“头还疼吗？”沈惊梧轻声问。
“有点。”林栖轻微点头。
话落，林栖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好像进入了自己的脑海里，温柔又缓慢地替他梳理那些纷杂的东西，缓解他的头疼。
这种感觉虽然有点舒服，但是并不好受，脑子是人最重要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傻子。
所以林栖的意识充满了抗拒，但是沈惊梧察觉到那股抗拒，皱了皱眉，低声道：“别动。”
林栖下意识地停住了一切动作，脑子里那股清凉温柔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抚慰他的精神，缓解他的头疼，让林栖的不适慢慢消失。
这个过程是漫长又无趣的，林栖一开始还想着可以思考一些事情，但那种意识被温柔抚慰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到林栖在十分钟以后就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轻度睡眠。
沈惊梧见眼前的青年眼睛闭上了，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有些想笑。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隔着漫长的时间，隔着永远无法到达的距离，他已经太久没有看见过这个人。
有多少年了……
是三百年还是一千年……
又或者更久……
半个小时后，林栖呼吸沉稳下去，进入了完全的睡眠状态。沈惊梧慢慢把力量撤回来，还不忘一点点安抚着他的意识。
长时间抬着的手有些僵硬发麻，他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在意，站起来用力量包裹住青年，把他放平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动作轻柔的为熟睡的人安排好了一切。
抬手关了灯，室内只剩下一片黑暗。
俊美苍白的青年站在黑暗中低头凝视着床上的人。
低垂的眼眸里的情绪像是很淡，又好像汹涌澎湃得要溢出来。
黑夜并不能给他的视线造成任何程度上的遮挡，青年的脸在他的目光下如光下清晰，那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五官，一样的眼神，一样执拗又别扭的性格。
只是从前的他，从未触碰过这个人，他们相识相知，但他从未亲手触碰到青年的一丝一毫，青年也从未见过他的样子……
从前是记忆之初，那个时候的林栖，还是一个孤僻阴郁的少年，没有现在这么温润，气质温润，谈吐绝佳，相貌品性都让人称赞。
那个时候只有嫌恶和谩骂……
沈惊梧默默地看着林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