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高“鬼”影密(1)
1、蒿草屯
白城子在东北,却没有东北常见的黑土地。这里的城区很小,围绕着城区的,是大片的盐碱地。
蒿草屯就在无边的盐碱地的最深处,孤零零的,好像与世隔绝。
蒿草屯是老名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九十年代末,县里重新规划,把蒿草屯的名字改成了幸福村,这是官名,但在老百姓口中流传的还是老名字。
蒿草屯里现在住着的大都是老人孩子妇女,青壮年都出去到城里打工了,只有过年时才回来一趟。在城里待惯了的人,会觉得那个人烟稀少的小屯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和凄凉,只有过年时的热闹气氛才能冲淡一点。更是极少有外人到这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来。但“极少”不是没有,这“极少”的事情就让老陈头碰上了。
2、“围子王”
老陈头每天晚上起两次夜,时间基本是固定的,11点多一次,后半夜2点多一次。
老陈头60多岁了,年轻时是铁匠,身体壮,胆子也壮。
蒿草屯的黑夜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掺杂着盐碱地那种花白的混沌的黑。
第一次起夜时很正常,回到床上在睡梦中等待第二次。
第二次是凌晨两点半左右了,睡眼惺忪的老陈头站在篱笆墙边上,只穿着棉布短裤,眼望着看不清的黑夜。
突然,他发现黑夜在动,微微地动。慢慢的,一个人影从黑夜中凸显出来,同样是黑乎乎的。
这里的人睡觉都早,小偷也不会偷到这里来,是谁呢?
老陈头仔细看着,确实是个人,晃晃悠悠的。
“谁?”他喊了一句,给自己壮胆。
那人不说话,继续朝他过来了,越来越清晰,是个生人。
老陈头赶紧提上裤子,顺手抄起边上的铁锹:“谁?干啥的?”他又喊了一句。
“老陈?”黑影应了一句,嗓音沙哑。
“你谁呀?”老陈头眯起眼睛看着,没认出来。
“我是王贵生啊!”黑影紧走几步,到了老陈头跟前。
“王贵生?”老陈头惊了一下,“呦!你是‘围子王’?”
在旧时的东北,土匪的据点儿就叫“围子”。
“围子王”是王贵生的外号,这个人在蒿草屯那些老人的记忆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在七十年代,王贵生可是蒿草屯的一代风云人物,跺一脚,地上颤三颤。东北的主要农作物是大苞米,当时王贵生垄断了蒿草屯一带的粮食市场,形成了一个固定的黑市,附近的人必须把粮食卖给他才行。后来,他又在县城弄了两个地下赌庄,主要是供附近的混混赌牌九。蒿草屯的人都怕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围子王”。
但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围子王”全家在一夜之间突然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将近二十年了,蒿草屯还留着当年“围子王”的红砖瓦房,做了村委会。
如今,“围子王”突然出现在老陈头面前,如鬼魅一般。但他已经没了当年的威风,成了一个乞丐。
3、地猴子
地猴子躲在树林子里,紧盯着老陈头家房后。
老陈头家分前后院,后院有个很大的牛棚,里边养着五头良种的耕牛。离后院不远处就是密匝匝的白杨林,在黑夜里那可是最好的掩护。
地猴子是村里的无赖,好赌,嗜酒,几乎没有经济来源。他孤家寡人到四十岁,还没有个热炕头儿的。
前几天他在县里电缆厂偷了不少铜线,卖的钱是不少,但转身就输个精光,连下锅的米都买不起。昨天,地猴子蹲在路边正无聊,远远看见老陈头把几头毛管昝亮的耕牛赶进了自家后院的牛棚里。地猴子眼前一亮,那几头牛可值了钱了。
为这事,他确实动了些脑筋。地形没问题,从小就在屯子里长大,闭着眼都能绕三圈。
最大的困难是,老陈头家的牛棚边上就是狗窝,里边那条土狗站起来比他都高,想想就怵头。
他在邻居家的厨房里弄了块牛肉,用馒头夹上,里面掺了不少的剧毒农药。
半夜,地猴子揣着绳子,拿着牛肉馒头,又在后腰插了一把上了锈的铁片刀,出发了。
到了那片树林,他当时没敢动手,靠着树躺了半天。
两点半,地猴子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先捡了块石头扔进院里,那狗叫了两声,又埋头睡了。地猴子屏住呼吸,瞄准了,一下子把牛肉馒头扔在了狗窝边。他瞪眼盯着,那狗却只是闻了闻,没吃!
地猴子一下泄了气,骂了一句,坐在地上。
熬了大半夜,什么都没得着,地猴子真是气急败坏。垂头丧气的他正想离开,老陈头家的灯亮了。
地猴子躲在树后看着,老陈头好像起夜去厕所。他没走,继续等……
半天,老陈头都没回来。
“这老家伙咋这么半天?”地猴子叨咕着。
一会儿,人影一闪,屋里进去两个人。老陈头带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进了屋,地猴子蹑手蹑脚靠近了些,窥视着……
让他奇怪的是,老陈头对那个乞丐很是恭敬,甚至有点害怕。半夜弄进来个乞丐,真是奇怪!地猴子咂咂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他眼睛一亮,从屋子里透出的灯光让他看得很清楚,那条土狗又从窝里懒洋洋地出来了,它把鼻子凑近地上的牛肉馒头,闻了半天……吃了!
地猴子心里一阵狂喜,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机会了。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俩人聊得正欢。
树林里很静,只有昆虫发出的各种奇怪的声音。在这些细小的声音背后,地猴子突然听到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在草丛里……
他回过头,林子里太黑,根本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黑暗中蠕动着……
4、树林里飘着人
“围子王”刚进屋就一屁股坐到炕上,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
“老哥,有水吗?”他沙哑着嗓子说。
老陈头赶紧倒了杯凉白开,“围子王”仰头就喝干了。“咱们屯子没咋变啊!”放下水杯,他看着老陈头说。
“唉,就这穷地方,还能咋变?”老陈头在柜子里拿出一盒烟,递给“围子王”一根,“贵生,这么多年你上哪儿了,也没个消息?”
“一言难尽哪!老哥,我那房子还在吗?”“围子王”吐出一口烟问。
老陈头顿了一下头,然后说:“那房子刚开始就那么空着,因为也不知道你一去不回,好几年都没人动!一是怕你突然回来,还有……”老陈头说到这儿,停住了。
“还有啥?”
“还有就是……那房子闹鬼!”老陈头压低了声音说。
“闹鬼?咋回事?”“围子王”坐直了身子。
“那房子一到晚上……就有响动,好像是有人在里面刨地,我都听见过,确实有!”老陈头咳嗽了两声,按灭烟头,继续说,“后来,村委会的土坯房实在不行了,那些人找了个风水先生看了看,简单的收拾收拾就搬进去了。但只是白天有人,晚上还是没人敢住。”
听完老陈头的话,“围子王”半天没吭声,就坐在炕沿边上,闷头儿抽烟。
“老哥……”过了好一会儿,“围子王”抬起头,对老陈头说,“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住几天,明天我就去村里要房子。”
“行啊,没说的……”老陈头很痛快地答应了。
“围子王”为人虽然匪气很重,但他得势时对待屯子里的乡亲还是很好的。多年前,老陈头在县城办事被一群小痞子为难,还是被正好赶上的“围子王”解的围。这个情,老陈头一直记着。
“那多谢老哥了。你放心,我就住几天,那边的房子空出来我就搬走。”“围子王”十分感谢老陈头的爽快。
“嗨,你别客气,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你就住西屋,啥时候办完事,啥时候再搬,别着急!”
“围子王”去西屋睡下了,老陈头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么多年,“围子王”去哪儿了?他突然回来,有什么事?为什么找到自己家来?明天一定要问清楚,要不就和他一起去村委会说清楚。老陈头做了决定,心里才踏实下来,他翻了个身,准备睡觉了。
猛然间,一声尖利的叫声刺穿了后窗,直闯耳膜。
老陈头一惊,赶紧坐起来,叫声是从后院方向传过来的。他下了地,跑到床边向外看着……
一个人影箭一般向盐碱地里跑去。
那人影看上去很瘦,好像是屯子里的无赖,地猴子。这小子大半夜的咋在这儿?准没好事!突然,他想到了那几头牛,这小子不是要打牛的主意吧?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响动,狗怎么没叫?
老陈头赶紧绕到后院。“围子王“也出来了跟在后面。
“这个天杀的!”看到已经僵硬的狗,老陈头气得一跺脚。
“准是地猴子那无赖……老陈头气得直哆嗦,把牛棚锁得结结实实的,才要离开后院。
“什么东西?”身后的“围子王”低声说了一句。
老陈头随着他的目光朝林子里望去……
天黑林密,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隐约望见树林边上一团黑影,来回晃着,好像悬着空……
“啥呀?”老陈头有点发怵,“是不是上吊的人啊?”
“看不清,我去看看。”“围子王”的胆子大,他走到林子边。
“小心点儿……”老陈头没敢动,在院里喊了一声。
“围子王”在树林边站住了,他看清了树上的东西,是一只麻袋吊在树上,左右摇晃。
“围子王”小心地靠近麻袋,伸手推了一下。麻袋改变了摇晃的方向,坠得树枝嘎吱直响,
里面的东西很沉。
“是啥呀?”老陈头在院里喊着。
“麻袋,里面装的是啥不知道……挺沉!”“围子王”绕着树走了一圈,“把镰刀拿来……”他朝老陈头喊了一声,“我把它放下来。”话音刚落,“围子王”就发现,在树林深处一个黑影闪了一下,飘飘忽忽的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