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分之一（上）
1、韩渔
终于在黑暗中挣脱出来了，韩渔觉得全身都皱巴巴的，说不来的难受。
除了身体上的不适，精神倒是好得出奇，有一种小鸟出笼的感觉。
一场雨刚刚下过，远处霓虹灯的彩光从湿漉漉的街面上冒出来，和它们的本体交相辉映，连接成一片。
手背上痒痒的感觉还在，每次天气变化时，那道不规则的伤疤总是让他很不舒服。
“还是五颜六色的世界好看……”韩渔把烟蒂扔进路边的积水中，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沿儿，走出了潮湿的小巷。
身后男人的尸体还没有僵硬，非常新鲜。他半睁半合的眼睛很迷幻，永远定格在了虚空处。
韩渔像往常一样，把他的头颅整齐地切割下来，插在了酒瓶上。
警方根据现场情况做出的罪犯心理分析一定是认为这种行为是一种挑衅和炫耀，韩渔微笑着想。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个仪式。
有了这个仪式，自己的心里才会真正踏实，仇恨和恐惧才会减轻，韩渔这个人才会变得正常。
已经很晚了，被夜笼罩的道街上却还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常，远处街边大排档在雨后显得更加热闹，人声鼎沸，酒后兴奋的呼喊声不断。
“什么时候才能把你们都杀光呢？”韩渔上了车，摘掉帽子，盯着远处灯光中的人群，重新遁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2、左六七
让左六七讨厌甚至痛恨的东西只有一种，就是苍蝇。
他自认为是个宽容的人，没有什么爱好，很无趣。不喝酒，抽很少的烟，闲暇时只喜欢对着天空发呆，多数人认为枯燥无聊的事，他却能感受到无比的惬意。
所以他把自己归属为特别无趣和无聊的一种人。
只有那种视腐臭物为美食的家伙们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只要想到了，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恶心在胸中翻腾个不停。
苍蝇是从地狱中来的！ 传说罪大恶极的人在地狱中受刑后，被搅碎的肉沫就会变成苍蝇，飞入人间。
虽然这只是传说，但左六七却非常在意，总是刻意回避着这种他认为代表着大凶之兆的肮脏生物。
所以他喜欢寒冷的北方冬天，讨厌适宜苍蝇蚊虫出没的夏季。
但四季轮回无法更改，左六七只能忍受着已经到来的三伏天。
令人焦灼的闷热让他的精神萎靡了一整天，最近几天又该下雨了，左六七想着。
满屋子杀虫剂的味道让嗅觉变得迟钝了不少，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晚上7点多才打起精神，开着出租车在街上转悠着扫活。
天还大亮着，热气较之白天散去了一些。这个时间段的街区，比下午喧闹了很多。小城市的好处很明显，视线中出现的人群显得是那么悠闲自在，趁着暑气消退，大都是出来散心逛街喝酒会友的。
左六七的心情也随着这悠闲自在的情景轻松了不少，萎靡的神经也活跃起来，精神百倍地干活了。
跑了大半天，生意还算不错，左六七看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而且跑到了离城里三十多公里外的郊区了。
停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看了看手机，推送的消息大多还是那条通缉令，悬赏的金额又增加了。
左六七才不关心这些警察才管得了的事情，平安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
他准备再干一单就收工，于是开着车奔向了城中心的餐饮街。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是大半夜，只能空驶到市区才能接到乘客了。
车在昏黄的路灯光晕中行进着，广播里流淌着午夜节目女主持人甜腻腻的声音，聊的都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发生的情感故事。
就在那个做作的声音中，左六七清晰地察觉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嗡……嗡……嗡……”
车里不知道怎么就飞进来一只苍蝇，在空调的冷气中，它快速飞舞着，扰得左六七心烦意乱，而且很恶心。
他很怕那东西落到脸上或身上，那和人肉的残渣溅在皮肤上是一样的感觉。想到这儿，左六七浑身一冷，胃里顿时翻腾起来。
好心情立刻烟雾一般消散了，他强忍着，把车停在路边，迅速将车窗放下来，挥舞着双手，专心致志地对付那只恶心的生物。
但是，那只苍蝇的声音像是长在了车里，怎么都出不去。
那讨厌的东西就像是故意似的，上下左右闪展腾挪，在车厢里和左六七打起了游击战。
左六七有些恼怒，他的强迫症命令他必须把这个非法闯入的不速之客赶走，必须！
就像他锁门必须确认五次以上洗手必须打三次洗手液开车之前必须用力捏两次拳头一样。
这只苍蝇也必须不能和自己保持这么近的距离！
十几分钟过去了，左六七累得半躺在座椅上，那讨厌的嗡嗡声炫耀似的继续着……
一定是上一个坐车的人带进来的，可恶！
左六七恨恨地想着……忽然，他猛地坐直身子，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只苍蝇是不是一直都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亦或是这台车就是它的巢穴，在某个黑暗角落中，产卵蠕动然后起飞！而且绝不是一只，在自己离开车辆时，它们会全体出动，密密麻麻地布满整台车的内部！
黑色波浪一样的起伏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