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又见论坛
行走间，在一处两层楼高的茶坊处停下了脚步，高方平仰头看着，上面有几个字，高唐论坛？
于是小厮找了个空位，用肩膀上的白布抹了两下桌椅，让过一边道：“姑娘请坐。”
背着身子在一个摊位停留，偷偷留心听着高方平“语录”的何诗寒，先是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微微一愣。
何诗寒微微一笑道：“别客气，我没钱打赏给你，其实是你们煮的咸茶太贵了。”
一整面的墙壁都被涂抹成了所谓的黑板，然后有个茶坊里的人在不断的用熟石灰写字，写满后又根据时间，不断擦去老的话题，换上新的。
其实下面大黑板写的东西，基本就是上面雅座的那些有雅人在争议的东西，这就是论坛。
这人看似轻浮不学无术，道德崩坏。而又有一些道理暂时不能让何诗寒想明白，但她总觉得，这家伙说的东西耳目一新，细思的话颇为让人动容。
狗腿子们留在了楼下，楼上的雅座，高方平，梁红英、殷天锡，以及小姑奶奶，四人找了一个方桌一起围着坐下来。
“好勒，我最喜欢带着阿布玩了。”王罴仿佛抓小鸡一般，把小阿布“拿”起来放在脖子上，然后小阿布仿佛抱方向盘一样，抱着他那个如同熊一般的大脑壳，觉得大罴的脑壳非常的扎实，像是抱着一个棒槌一样，很有安全感。
其后，高方平凑近殷天锡道：“百事通，告诉我，那个老张头真黑了王罴的工钱？”
阿布仿佛催促马匹一样的叫了两声，王罴加速跑动着去了。
王罴摇头道：“俺娘不许我去，她经验丰富老于世故，她觉得县衙只会帮助富人，不会帮助穷人。”
高方平思考少顷道：“道理在于，大宋的商税经济，落在了千千万万个老张头的身上，老张头虽然猥琐，但是好歹给了王罴吃食，也经常请王罴做工。如果把这千千万万个老张头，不分情况的逼破产了，那么千千万万的王罴就在也没人请了，那么你觉得，这一千万王罴是上梁山呢，还是做逃户，或者专职抢人？”
她很聪明，会抛砖引玉。有时候有些“诊断和草药”上的难题，只要掌握住特定的技巧，来这里带一下方向，便会有一群读书人参与争论和批评，而那些争论之中，有时就会有些新奇的思路出现，每次都能让爱学习的何诗寒大有收获。
殷天锡一副戏谑的表情，寻思，请也不会请你。
小姑奶奶便着急了起来，一跳一跳地叫道：“大罴你要是敢摔了我女脑袋，我剥你的皮，慢点，慢点！”
“雅座就不去了，诗寒并非雅人。上去了，害怕忍不住要求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书法大家高方平的墨宝呢。”何诗寒似有所指的道。她是真想见识一下那个号称用脚也写的比高廉好的家伙的墨宝。
高方平想了想道：“今天你被我请了，带着阿布玩，就像骑马一样，让他骑在你脖子上。”
“阿布记得帮我美言几句，若是你们高家要修缮屋顶，请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得到消息，你家好多地方都在漏雨呢。”王罴说道。
高秀清和他目光一接，不敢直势，当即偏开了头，很是有些慌张的神色表露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郎中都是读书人，而玩论坛的人也大多数是读书人。换平时，他们不会随便泄露自己的心得，但是读书人有个毛病是最爱面子，一旦在公众场合展开了争论，就最是容易脑袋发热，泄密也在所不惜，就是要抛出一些干货来辩赢对方。而这个过程，通常会被有悟性又爱学习的何诗寒捕获……
想不到当时在东京、高方平和赵鼎间的一次骂战，竟然带起了这样的风气，以至于何诗寒这样不太喜欢凑热闹的女人，也忍不住的觉得论坛很新奇，拥有许多平时不多见的观点和认知，这可以大幅的拓宽人们的视野。
于是高方平如同个流氓一样的羡慕嫉妒恨，一甩手袖道：“不过如此，写的和我冬天用脚写的差不多。”
店小厮伸出大拇指道：“姑娘特立独行，就是与众不同。”
殷天锡顿时黑着脸破口大骂道：“那狗日的就这德行，他连我的钱都欠呢，但他……似乎真的目下手有些头紧。”
“进去看看。”反正也没去处，高方平便带着一群人涌入了这个茶坊之中。
高方平看了看，高廉字写的那真叫一个漂亮，基本和高俅老爹一样好了，比时静杰小家伙还好些，这很让高方平汗颜。
“红英想不明白，道理又在何处？”梁红英道。
高方平愣了愣，不在多言。
梁红英一阵尴尬，她可是亲眼见过相公怎么握笔，怎么写字的。
其实何诗寒从见第一面起、就对小高有些好奇了。高方平的名声在当下，当然是如雷贯耳的，依照大家说的这人是个瑕疵必报是个大魔王，然而何诗寒故意让他不快活后，居然没被吊起来，于是她便也有了些猎奇的心思，就从早前开始，一路上悄悄跟着高方平了。
高方平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会尽力，在一定程度上，适当的帮助王罴们拿回一定的利益来，取得一个平衡点。蔡京和我都是鲨鱼，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没有能力照顾王罴们的利益，因为他的权利是依靠放纵千千万万的老张头获得的，一旦什么时候他不能代表老张头们的利益开始，老张头们推翻蔡京的能量会比我猪肉平更猛烈。这就是区别所在。”
王罴有些失落的摇头道：“前些日子给老张头家里修缮了屋顶和围墙，就再也没有找到活计了。”
殷天锡见高方平还看着那边，感觉不是太好的压低声音道：“相公别看了，不要得罪他，那是个大纨绔子弟，很是难缠。他在高唐有个绰号就叫大黄蜂。”
缓步跟随而来的何诗寒在茶坊前停下，迟疑片刻，还是走入了茶坊。
殷天锡借机拍马屁，抱拳笑道：“大人威武，自大宋论坛在东京火了之后，有些地方的人也开始效仿，其实本质也即是以前的茶坊，这个地方的字，正是您的兄长高廉题字。”
何诗寒忍不住来这里的目的之一、简单说就是“钓鱼”。
想想也有道理，往前的朝代中应该没有这风气，就是大宋才开始的，因为往前是全然的封闭农耕社会。到了大宋，因土地兼并政策，造就了在古代非常不科学的快速城市化，于是造成了大量失去了土地的农人涌入城池，一些人选择了做地痞，一些人选择了做逃户，一些人选择了上山做土匪，剩下的诸如王罴这样的选择了被开发商欠薪。
然后，王罴和小萝莉转眼就消失了。
“额……”小阿布气的有些想抓墙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道：“大罴哥你真是个傻子，你去年就这样被人坑了的，一整年也没拿到工钱。让你去县衙问公道，你也不去。”
阿布担心的道：“老张头乃是高唐有名的癞皮狗，他给你工钱了吗？”
对视了许久，那人身边的一个随从，凑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像是在说高方平的来历。其后，那年轻人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神态一甩手，展开了手里的折扇。
她原本也是这里的常客，四处穿梭的小厮认识她，急忙过来赔笑道：“原来是草堂居士来了，快请上楼去雅座。”
行走间，梁红英忍不住地问道：“相公，如果是您升堂，您一定会重判欠苦人工钱的老张头的对吧？”
远处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穿的华美，目光却有些狼一般的意味，正在注视着高秀清。有些意外这个女人会来。
王罴道：“他说手头不方便，也承诺以后会经常请我的，所以这次只给了我一半工钱，以及一些吃的，然后说年底在统一结算工钱。”
高方平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那么想，你就太乐观了。我未必会判老张头输了，除非影响实在过大，或者有铁证，证明老张头在恶意坑人，否则，把老张头逼死也没多少用，我会一定程度的默认他们的这些行为，只要不是太过分。”
高方平就好奇的看着那个二十多岁年纪的英俊小生，正巧，这个时候他也在肆无忌惮的看着高方平。
梁红英当然知道有个女人在跟踪，只是说在殷天锡的口里，诗寒姑娘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所以梁红英当然不会把诗寒姑娘吊起来打。更是不敢告诉小高，原因是高方平是个非常怕死又猥琐的人，曾经还被人刺杀，要是让他知道有人跟踪，且是刚刚不给面子的人，那估计会闯祸的。
高方平愣了愣寻思，难道我比你长的帅，就得罪你了？
“……”高方平很无语，不曾想到，干苦力的农民工的工钱拖欠、年底才结算的风气原是大宋开始的啊？延续到一千年后的文明社会这种事也都是经常发生的。
说完，何诗寒抬头注意着前方的那面墙壁，看着上面的议论。
阿布点头道：“我还不错啦，老样子，大罴哥最近你找到活计了吗？”
“素茶。”何诗寒如此吩咐道。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