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从早上到傍晚,这已经是林顺祥为了纠正儿子的取向,请来家里的第三位心理医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医生只要接触过林楠笙,最后都会在林顺祥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反向说服,甚至从他房间出去还会帮着他向林顺祥求情。
第三位从林楠笙房间出来的心理医生,在会客厅与林顺祥攀谈了几句,便开始向他汇报自己对林楠笙病情的看法。
说着说着,他也像前几位一样开始潜移默化的劝说起林顺祥来。
他先是与林顺祥科普了一堆关于男女性取向的知识(什么是同性恋,同性恋由什么原因导致的),接着又跟他分析林楠笙这是属于哪一种,并且还宽慰他说这种事情自古有之,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身边就有朋友是同性恋。
心理医生认为林顺祥不应该过分阻击林楠笙的这种倾向和选择,抛开性别不谈,他这样做并没有错,他只是在四万万人中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对象而已。
“这没错,错的应该是世俗的眼光和人们陈旧的观念,他们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为人,我相信大帅应该比我一个外人更清楚吧?刚才我与他交谈的过程中,提到大帅您时,孩子满心满眼对你的崇拜看得出来都是由心而生的,虽然他不赞同你对他的做法,但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敬爱你这个父亲。你在他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爱和心血,难道这不也是你对他爱的表现吗?我认为他如今既然已经找到真爱,那大帅理应为他送上真挚的祝福才对,而不是一味地去遏止和抹杀他的爱情。难道大帅你真的希望自己付出那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才,最后与你反目成仇吗?”
心理医生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林顺祥已然逐渐被洗脑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过于不近人情了。
“而且林少爷这个年纪又是正处叛逆期,要是将他逼急了,还不知道他会再做出什么冲动事。我知道大帅你一向是最疼林少爷这个亲儿子了,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看见他再做什么傻事吧?”
“何医生这是什么意思?”经过前两位医生的轮番劝说,林顺祥已经不会再动不动就对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进行反驳和回避。
何开心装模作样的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捂着嘴轻咳一声,开始配合着林楠笙的提议,又恐吓了几句林顺祥。
他明确的告诉林顺祥,说知道林楠笙和陈一鸣这件事的,现在已经不只有林公馆了。
而且还说林楠笙小小年纪就犯下强迫未成年的大罪,好在这件事瞒得好,不然要是传出去了,恐怕还会影响林顺祥树立在百姓心中的光辉形象。
“这……”林顺祥平时最是注重自己在老百姓口中的声誉,这时何开心的一番话 ,倒是让他陷入了犹豫。
何开心见林顺祥的表情有所松懈,心里不得不暗叹林楠笙这一计果然是狠,为了那孩子真是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
于是他乘胜追击继续向林顺祥输出,假装客观地分析问题,实则却暗戳戳替林楠笙说起话来。
他说:“溺爱不是由他放纵,同时严管也不见得就会收复他的天性。既然别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没问题,那作为爱他们的亲人,我相信大帅也不是真心想为难他们的吧?我认为要是少爷实在喜欢,大帅何不试着去接受呢?就是不支持,那也应该不要去反对才行,小孩子嘛,说不定就是一时兴起,到时候长大了,说不定取向就正常了,如果现在大帅非要打断腿拆散他们,我怕到时候只会闹得一个不欢的下场。”
林顺祥表面客套地听着何开心说这些,心里却暗想:“这人怎么和前两位一样像是在劝自己啊?可他不是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吗?学术作风应该很严谨客观才对啊,为什么这些人与那小子接触过后都会反过来说教自己呢?为什么呢?那小子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会让他们出来都在替他说话,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将何开心送走,林顺祥便疲惫的回卧室想寻求一点安慰。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才一进门就看见跪在地上等候他多时的陈莉娜。
林顺祥快步走过去扶地上的人,皱眉问她:“夫人,这是干什么?”
陈莉娜挣开他的手,哭得梨花带雨求他:“我的儿子没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意思了,请老爷处死我吧!”
陈莉娜一张桃花面哭得鼻粉眼红的,被泪水浸湿的长长睫毛一绺一绺黏在一起,两汪闪亮的清泉欲落不落地盈在眼眶。
这么多年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让人看了会心疼,还是会莫名心生保护欲。
林顺祥看着眼前这张未经妆点的绝美素面,再一次肯定自己这些年的的确确是珍爱她的,所以一看见她这副样子,他强硬的内心便立马柔软下来。
然后蹲下身用蛮力将人抱起放到床上,握着她的手,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舍得处死你呢?”
陈莉娜内心恨着面前的男人,表面却装无辜抱着他的手臂哽咽央求:“我知道是我教子无方,让鸣鸣犯了不该犯的大错,但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他不过是个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故意去伤害楠笙的,我求求大帅您放过他吧,只要你放过他,我发誓,一定会让他主动离开你儿子的,求求你了……”
林顺祥被陈莉娜的哭声吵得头疼,他本来想回屋与她好好温存一番,让她好好伺候伺候自己的,现在经她不识趣的一通闹腾,他烦躁的情绪瞬间又上涨了几分。
“今天先这样吧,我会想想的。”林顺祥抽回被床上美丽妇人抱着的手,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边时,他忽然止住脚步,头微微朝后偏了一点,沉声告诉身后的人:“我暂时还没想要那孩子命的打算,夫人你安心歇息吧。”
说完,他便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卧室。
而二楼右手边的主卧里,自何开心走后,林楠笙便拿了一本书半躺在床上悠闲地看了起来。
从黄昏到深夜,翻完最后一页书,他就将其合上放于床头柜上,然后拿起枕边装了他和陈一鸣合照的相框深情看了一会,才关上台灯,抱着相框躺下。
不知是不是思恋在作祟,躺下后,林楠笙竟然在身上盖的这床被子上浅浅闻到了一丝小朋友身上特有的清香。
于是他将被子拉到脖颈处,抓着边缘到鼻边闭着眼深嗅了一口。
害!说不定是他不在的时候,小朋友来自己房间留下的吧,他这样没根据地假想着。
然而事实还正如他想的那样,因为当林楠笙不经意将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时,正好就在下面摸到了一个荷包。
他瞬间清醒,睁开紧闭的双眼将荷包拿出来,起身拉开台灯,仔细将其拿在手上翻看。
这个绣着一只小雀的紫色荷包林楠笙认识,是两年前他第一次骗陈一鸣去自己的学校,两人出去吃完晚饭,小朋友非要花光自己身上的钱请他住酒店,然后第二天他便将他花的钱装在这荷包里,连荷包带自己附赠的两块钱一起给他的。
至于这荷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枕头底下,林楠笙不用多想也知道其中的缘由。
果真不是他在臆想。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小朋友真的会来他的房间暂住。
林楠笙拿着荷包激动得亲了一口,然后好奇得解开,将手指探进去摸出里面的东西。
是两张纸条,看这已经被磨得发软的质地,应该是经常被拿出来翻看的。
林楠笙将原本崭新,但现在已经被磨旧的纸条一张张打开来看里面的内容。
这其中质地较软的一张纸条上写的是:「收好自己的钱,多出来的两块是这个月你帮我看老婆本的报酬。」
后来陈一鸣在后面补充:「收到啦!我一定会帮哥哥看好老婆本的啦!」
第二张较新的纸条:「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但以后不准再乱花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了,收好自己的老婆本,不要到时候嫁给我时,连嫁妆都没有。」
后来陈一鸣在后面补充:「老婆收到老婆本啦!妈妈说我娶媳妇的钱她已经帮我存够了,请问哥哥什么时候嫁给我呢?哥哥什么时候来娶我呢?」
“小傻子!”林楠笙温柔地盯着纸条轻笑一声,干涩的眼角不自觉就涌出两行清泪,痴痴地自言自语道:“快了,明天,明天哥哥就来娶你。”
然后又将纸条重新折叠好装进荷包,想象着手心里捧的就是陈一鸣白嫩香软的小脸,将荷包捧到嘴边垂眼深情地吻了吻。
早上他走的匆忙,都没有好好安慰安慰小朋友就将他敲晕了,不知道醒来有没有怨他丢下他。
那么感性的一个人,林楠笙一想到他那副看不见自己就哭兮兮的样子,心就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现在他房间所有门窗都被锁得死死的,纵然他有再大的力气也难以逃出去。
其实也不是逃不掉,只是林楠笙不想逃,若是他想的话,相信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得了他的脚步。
他只是在等,在等一个认同,等接纳,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可以和陈一鸣在一起的机会。
因为他始终相信他的父亲是会理解他的,他相信他绝不是那么麻木不仁,不近人情的人。
次日清晨,天才微微亮陈一鸣就敲响了罗浮生的房门。
“浮生大哥!你醒了吗?”
正被沈巍按着做早操的罗浮生听见门响,紧张地推了一下身上的人,稳定了好一会情绪,才沙哑着声音问门外:“一鸣啊,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陈一鸣并不知道昨晚沈巍来找罗浮生,这会自然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现在满心满眼惦记的,都是昨天晚上罗浮生说今天林楠笙会来接自己的事。
所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让罗浮生带自己去一趟街上。
他想赶早去买一块上好的五花肉,等林楠笙来了,正好可以吃上他亲手做的香喷喷的五花肉和老鸭汤。
他怕去晚了就买不到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