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游行
克里斯汀望着卡佩伯爵，又望了眼雪柔。
现在面前安静的女性，只有雪柔，克里斯汀很难不想象这句话是否有别的意思。她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间，然后笑了笑。“除了安静还有呢？您希望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其它有色人种呢？”
雪柔眉角一跳，她装作没听到的低头切着盘中的芦笋。“克里斯汀，你该试试这道芦笋烤火腿，也许你尝遍美食的舌头可以捕捉到其中秘诀，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试试如何烹饪。”
卡佩伯爵赶紧就着雪柔的话题岔开话题。“不必那么麻烦，我可以让厨师将做法写给你们。”
克里斯汀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急，她看了一眼雪柔，笑道。“可怜的斯诺，你的眼里只有这些吃的吗？连眼前这么英俊帅气的伯爵先生都忽略了吗？”
雪柔赶紧配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歉然看向卡佩伯爵。“抱歉，还望您不要怪罪。”
晚餐的持续时间是一两个小时，雪柔好不容易熬完晚餐时间奔回房间，孩子脸上带着泪痕，已经哭过一轮又睡着。
她心痛的给孩子擦干眼泪，将孩子抱在怀里。感受到妈妈的味道，弗洛纳睁开眼睛看了看雪柔，脸上露出笑容。雪柔撩开衣服给孩子哺乳，丝毫没有注意到克里斯汀根本没有跟回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克里斯汀是渴望权势，更有着野心的。如今看来，雪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克里斯汀去，她只盼望早点将雕塑完成，回到小镇邓弗姆林。
一个月后，远在法国的道格拉斯收到了一封信。
小霍华德接过士兵送来的信件，看了看来自爱丁堡卡佩伯爵的信件封面，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营。“殿下，卡佩伯爵有寄来信件，是否需要看一下？”
站在沙盘地图前的高大的红发背影转过身来，他冷峻的脸上皆是沉重，他皱着眉。“收起来，等有空了再看，现在没有时间。”他身边站着几位协约国的军官，神情皆是严肃。
卡佩是道格拉斯的好友，寄来的信件，大多是关心战况，说些宽慰之言，祈祷道格拉斯早日回到家乡。此时道格拉斯听着耳边的战火声，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卡佩的信件说了些什么。
九月中旬，英军完成了最漂亮的一击，三天时间内俘虏千人的德军，抓到军官百来人。到9月25日左右，英法军已经分十来次冲击德军的防线，而德国军队的强力火力攻击让英法军的波浪式集群冲击战术伤亡达到90。战事严峻，没有人有心思想别的任何事情。
英法策划发动索姆河战役，以支援一直没有进展的凡尔登战场，这场战斗从7月一直到现在，已投入坦克加入战斗，战争是沉重且残酷的。
时间转眼间来到10月，季节带来了大量的雨水，土地泥泞到不可思议，裤子都能被泥土裹挟而脱落，高地人士兵发现他们的苏格兰短裙都可以被泥巴扯下来了。地上的弹坑雨水多而泥泞，人和战马掉下去都可能会被淹死。
道格拉斯陷在严峻的战场，而在苏格兰爱丁堡的雪柔完成了雕像的制作，她总是敬业且赶时间的。离开的时候，克里斯汀却留下了，克里斯汀用两个多月坚持不懈的努力，搞定了卡佩伯爵先生。
看着卡佩家族的汽车离去，雪柔抱着孩子看向伸长了头看着离去汽车的杰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嘿，斯诺，好久不见。”杰克喊道。
雪柔扬起笑脸。“嘿，杰克，我给你带了礼物，稍等。”她放下行李箱，用钥匙打开门，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上，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
杰克已经来到她的门口，接过雪柔的礼物并问道：“谢谢，但是克里斯汀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呢？”
雪柔拍拍杰克的肩膀。“她在那边有一个朋友，想多留几天。”
“据我所知，她在爱丁堡没有朋友。”杰克尴尬的笑笑。
“新朋友。”雪柔也尴尬的笑了。“是的，是新认识的，相处不错的朋友”
杰克无奈。“好，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说想要几件新样式的裙子，可是你们不在，裙子的式样都没有上新。所以”
真心都藏着这些敏感的试探里，雪柔则摇摇头。“不，杰克，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非常抱歉。”
她拿上行李箱的几个礼物，抱起孩子。“我现在要去布莱恩和苏珊家送东西，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杰克摇摇头，冲雪柔晃了晃手上的礼物。“我要回去拆拆我的礼物，这种惊喜要留给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是最好的。”
杰克没有收到苏珊的支持，也没有得到克里斯汀的肯定，所以他不会去克里斯汀的服装店，因此，他只能不跟随雪柔同行，即便他很想打听克里斯汀的事情。
而雪柔很明白杰克的心思和杰克与苏珊的尴尬关系，才会有此邀请。看着杰克强颜欢笑的样子，雪柔觉得很作孽。
苏珊对此也充满疑惑，但是克里斯汀明确的表示不要和苏珊说明情况，所以雪柔依然选择了闭口不言。
雪柔依然在三个月一次给金爷的信件中寄去化妆品的配方，化妆品套装的精妙设计，跟进古巴和危地马拉的农业收成，烟草和甘蔗园的事务，嘱咐金爷将压缩饼干以及干制食品进度盯紧。
她不可能再用自己的现代知识涉及军事领域，这无疑是助纣为虐。无论是协约国和同盟国，这场战争都是政客，贵族，上位者的荣耀，他们不顾平民的死活，雪柔根本不支持任何一边。
她只是单纯的祈祷战争结束，她爱的人平安，而她爱的人正好是英国人罢了。
报纸上报道着炮弹工厂的爆炸事件，接近百人的女工死亡。可是对于为了战争服务的国家来说，收拾完工厂，很快又有下一批的女工投入工作。
雪柔麻木的看着这些报道，盼着时间一天天的度过。
时间过去的很快，雪柔在自给自足的小日子中迎接了孩子的四次生日。
白皙纤长的手指将刻刀放到刀架上，那只手捏了捏身后奶娃娃的脸蛋。奶娃娃长着一头漂亮的长长的金发，一双漂亮的杏眼，瞳孔是黑色的。小娃娃歪了歪头，天使般的笑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握住了那只捏着自己小脸的手。
“妈妈，妈妈，我要雕小兔子。”是含糊不清的中文。
黑发的女孩转过头，她脸上稚气未脱，黑色的眼眸里却带着与外表年纪不相符的沉着气息。她脸上笑意浅淡，看着些许凉薄，她用中文回答道：“你还小，不能使用工具，你能够做出完美的雏形，我就将工具交给你使用。”
16年3月18日，雪柔生下了这个孩子，孩子叫弗洛纳，拉丁语“绽放，花开”之意。
如今已是19年的3月2日，战争已经结束，巴黎和会却还没有结束。弗洛纳4岁，孩子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是谁，虽然问了很多遍。
小孩觉得不能像妈妈一样雕塑很无趣，丢下自己的画笔，飞快的打开门冲了出去，门上的铃铛叮咚响起，又重归安静。
雪柔看了眼画架上的画，画中的小女孩站在鲜花盛开的地方，咧着大大的笑脸。她的身后是她幻想中的爸爸，有着金发，和高大强壮的身材。
雪柔摘下工作围裙，擦了擦手，锁上门随着孩子走出了工作室。
气呼呼的小家伙正在和水果店的老板杰克控诉雪柔的无情，啃着杰克送的苹果，两腮鼓鼓的说着话。雪柔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将钱放在杰克的桌前。“杰克，抱歉，她又来烦你。”
“千万不要再给钱了，孩子吃一个苹果完全没有关系。”杰克摆摆手，将雪柔的钱退了回去，主要是孤儿寡母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她不来的话，我会很寂寞。”
做了四五年的邻居，从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接纳，一路走来的雪柔并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
雪柔无奈。“那就请留下这些钱，用来抵下次的费用。”
杰克笑笑，收下了钱。“好的，回去的时候请记得拿上两颗苹果。”
“嘿，你，居然在这里！”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克里斯汀从还没有停稳的车中跳了出来，她伸手抱住雪柔，大声道：“跟我去爱丁堡！让整个苏格兰都倾慕的公爵先生回来了！”
杰克看着克里斯汀，脸上发红。“嗨，克里斯汀，好久不见。”
克里斯汀自从和雪柔去过一次爱丁堡，和卡佩伯爵扯上关系之后，已经在爱丁堡开设了自己的服装店，在爱丁堡生活，更加需要雪柔的时尚设计才能让她站稳脚跟。她成功的和上流社会的淑女认识，并暗中维持着和卡佩伯爵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她的眼里，更加没有杰克了。
而此时的雪柔被克里斯汀的话所惊愕，她无暇顾及杰克的感情，求证般的望向了克里斯汀。“你说谁？公爵先生，是道格拉斯家族的？”
“是的，是他！我来带你一起去爱丁堡！因为我听伯爵先生说广场上会给公爵先生塑像，你跟我一起去爱丁堡，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你知道他可是苏格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多少人都恋慕的对象！拥有一张让人见过一眼就无法忘记的脸庞。”克里斯汀忽略了杰克的打招呼，她激动的向雪柔讲述，然后抱起可爱的弗洛纳，亲亲弗洛纳软嫩的小脸。“有没有想我？小弗洛纳。”
“克里斯汀，我想你，但是妈妈的说不能去打扰你。”弗洛纳苦着小脸，希望获得克里斯汀的同情。
克里斯汀哄着孩子，回头瞥了一眼雪柔。“妈妈怎么那么严格，居然不让小弗洛纳见我！”
雪柔连连摆手。“千万不要，我绝对不能给伟大的公爵先生塑像，我还没有那么优秀，这个任务我完成不了。但是，我希望和你一起去爱丁堡，见识一下这位让你们都倾慕的道格拉斯公爵。”
见他是她熬了五年的期盼，她想见他，想见的发疯。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但却是她最真挚的愿望。
雪柔收拾了衣物，很快就带着弗洛纳坐上了克里斯汀的汽车。
克里斯汀的服装店是位置很好市中心宽敞的主道王子街的两边，这一切，自然都是得益于卡佩伯爵。
苏珊像往常一样欢迎了雪柔，她抱着小弗洛纳，开心的将弗洛纳的小脸亲了个遍。
“明天，几乎全城的人都会在这里聚集，别的镇上的人也都会来。斯诺，你开心吗？即将见到苏格兰最英俊又有能力的男人！”克里斯汀指着门外，冲雪柔抖了抖眉头。
雪柔点点头。“是的，很开心，很期待。”
“我们明天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如果能被公爵先生瞧上一眼，我就十分满足了。”克里斯汀拉着雪柔翻着成排的衣裙。
这情绪感染了雪柔，她笑着帮克里斯汀挑选衣裙，一件件的比较。
这一晚，对于雪柔来说注定是无眠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听到外面街道上欢呼的声音。“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克里斯汀，起来看看。”
雪柔急忙下床穿衣服，慌乱洗漱，小心的去苏珊房间看了一眼婴儿床里面的孩子。苏珊很喜欢弗洛纳，经常会陪着孩子睡觉，主动将闺蜜夜话的时间让给了雪柔和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用着时兴的旋转化妆收纳盒，拿出里面的化妆品开始打扮自己。“这可是巴黎时兴的化妆品，很难抢到，设计师说一套只能出三千套，也就是整个世界只有三千个幸运儿才能拥有这个东西。”
雪柔瞪大眼睛配合。“这样啊，真的是很珍贵的东西。”
克里斯汀将东西递给雪柔。“你也打扮一下，毕竟站在我身边你已经十分渺小，不能不化妆的。”
克里斯汀的话就只是字面意思，雪柔看看自己一米七的个头，并不能算是渺小。但是纤瘦的身材确实是在人群中很不显眼，尤其她穿的衣裙，一直都很朴素。
雪柔修整了眉形，却不是时下时兴配合眉骨隆起的眉形，而是简单配合自己原有眉形去除杂乱眉毛而已。面上敷粉，画上内眼线，口红轻点，看起来便是现代极为自然的素颜妆。
克里斯汀看着她的脸，猜不出来她化妆动了哪里，却觉得她看起来格外好看。
“斯诺，东方人真的很神奇。你的手可以画画，可以做美食，还会雕塑，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妆容在哪里花了功夫，但是看着却十分美丽。”
雪柔笑笑，视线却不时的瞟向外面。风笛声为首的奏乐声一直在响起，人们欢呼着战争的结束，以及伟大公爵先生的回归。
“走吧，我们随着人群一起去皇家英里大道。”克里斯汀拉上雪柔，很少见的，她第一次在雪柔脸上看到那么的魂不守舍和焦急盼望。“公爵先生的魅力果然没有女人可以抵挡，你是不是看报纸的时候就爱上我们的公爵先生了？”
雪柔脸颊微红，她只好点点头。“可能是的。”
外面的世界一片热闹场景，吹奏着风笛和各种乐器的人走在最前面，人群如流水般的涌向同一个方向，女士打扮靓丽，很多男士都穿着颜色不一的格子裙，小孩子欢天喜地。
“这些颜色或者格子不一样的格子裙男士，可能都来自不同的家族，等会你没能看到卫兵，士兵，警察，所属不同，格子裙的颜色和格子式样都有区别。”克里斯汀详细的向雪柔解释着。“对于我们苏格兰人来说，男士的格子裙是荣耀和文化，即便是打仗，外面也会套上一条卡其色的裙子。”
雪柔耐心的听着克里斯汀介绍。“一般是庆典或者节目才穿吗？”克里斯汀点点头。“是的，但是今天公爵先生可能不会穿，因为他可能会骑马而来。”
克里斯汀笑笑。“对了，你会不会也好奇格子裙男士究竟有没有穿内裤的问题？”
雪柔脸上一红，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如你找一个苏格兰男人做伴侣，到时候看看他的苏格兰裙子下面是什么样的风光。”克里斯汀暧昧的笑笑，将话题悬念推向高潮。
雪柔脸上更红了，她无奈的摇头。“克里斯汀，苏格兰男人我掌控不了。”
“可你在苏格兰，还能找一个伦敦男人不成？”克里斯汀摇摇头，她以为雪柔是嫌弃苏格兰高地，向往伦敦的华丽辉煌。
雪柔并不解释，她欣赏着风笛好听的声音，对风笛演奏的帅哥回以笑容。
帅哥穿着绑带衬衣，打着格子领结，腰间点缀着毛皮袋，长袜旁有着繁复的花边装饰，搭配着小匕首，粗革绑带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很俏皮，还很英俊。
他来到雪柔身边，风笛吹奏得更加欢快。
克里斯汀笑得暧昧的和雪柔拉开距离，雪柔笑着和人群一起起舞，一边向着皇家英里大道走去。
路边民众已经等待多时，他们望着爱丁城堡方向，那边由吹奏乐手，格子裙士兵开道，缓缓的走来了几队列的人。
他们是回到家乡的士兵，理所应当享受大家的欢呼和尊重。
有些人还带着伤，高大的战马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为首的，是大家等待已久的红发公爵，道格拉斯。他穿着欧式骑马服，黑衣白裤，身材高大，神色冷峻，五官却是俊美异常的，此刻看着夹道欢迎自己的民众，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雪柔的视线凝滞，瞳孔倒映出道格拉斯的脸，缓缓的，她的双眸被泪水盈满。
他看起来不错，眼神坚定，时光让他的面容更显坚毅，过于冷峻的气息衬托得他比以前更加稳重值得信赖。
雪柔泪流满面的将帽檐压低，道格拉斯的视线一晃而过。雪柔转过身，快速从人群中脱离，远远的看着道格拉斯的背影走远。
“斯诺，公爵先生是不是比你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克里斯汀转过身望向身边的人。
雪柔不见了，克里斯汀环顾四周，大声喊了声。“斯诺金，你在哪里？”
前面骑在马上的红发背影略微僵住，马儿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着。
雪柔慌忙举起手。“这里，不要担心，我就在这里。”她担忧的望向前方身影，见道格拉斯的马匹脚步不停，这才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克里斯汀来到她的身边，见她白着一张脸，不由关心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人太多了，有点挤。”
“顺着人流走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克里斯汀依然很兴奋，她抓着雪柔向前移动，和人群一起唱着歌。
雪柔也在这被迫中渐渐接受自己的心意，看着道格拉斯的背影，缓缓的将他刻画在自己的心里。就像偷来的幸运，能够再看到他。
一眼情长，聊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