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的视线
脚趾甲长得很慢，现在走路的时候，会有隐约的痛感。换上鞋跟不高的小皮鞋，雪柔试着走着几步，脱掉鞋子，无奈的揉了揉脚。
“我是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金爷宠溺的看着她笑。“你看起来很不错，肯定会是全场最完美的女伴。”
雪柔摇摇头。“我不要束腰，不要衬裙，那让我看起来好像一只刚下完蛋的母鸡，撅着屁股摇摇晃晃。”
说着，要动手去拆卸身上各种时下流行且让身材显得很好的小工具。金爷听得直笑，他转过头去非礼勿视，“我去喊女仆帮你。”
雪柔是他的合作伙伴，他从来不会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态度要求管束她，他们是平等的。她要自在，随她去好了，总归她出场不会丑陋。
淡紫色蕾丝长裙，紧身的勾勒出胸腰臀部曲线，中式收线大腿开叉，露肩挂脖显出玲珑白皙的肩，是不同于现在流行华丽复杂服饰的装束。整个人气质优雅，肤色雪白，杏眼流转的情绪，皆是睿智沉稳。处于少女和熟女之间，颇有几分神秘感。
如今，她站在自己身边，只矮自己半个头。
金爷笑着将白色蕾丝手套递给雪柔。“手还伤着，到时候别乱碰东西。”
雪柔戴上蕾丝手套，点了点头。“放心。”
“你女儿真美。”刚跻身古巴上流富人圈内，金爷和交好的白人商人愉快的交谈着。
顺着商人的视线望向舞池边看别人跳舞的雪柔，金爷笑了笑。“是啊，她是很美。”
灯光辉煌的吊灯下，她全身若拢着淡淡光泽，看着别人在舞池内舞蹈的视线略显无聊，她捂住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
此时宴会场人还不多，还没有到宴会的重点，重量级的人物一般要最后登场。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一位白人男士正笑望着她。“美丽的女士，可否请你跳支舞？”
“我很乐意，但是。”她指指自己的脚。“我受了点伤，不方便跳舞。”
“那太遗憾了，我想你舞蹈的样子一定很美。”男士坐在她身边。“我是安东尼奥。”
是常见的搭讪。雪柔举起酒杯。“斯诺。”
安东尼奥与她碰杯。“这里很少见到华人女孩，你是什么时候来古巴的？”
“”最近。”她言简意赅，眼睛望向进门处。亲爱的少将先生怎么还没来？
这地方混合了各种男女士身上的香水味道，本身又点了很多熏香的宴会场味道香味混到一起，让她感觉些许不适。
她摘下桌上的一朵红玫瑰，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要送给我吗？”身边的安东尼奥继续问道，他向雪柔抛了个媚眼。
虽然搭讪的套路有点油腻，但雪柔还是配合的将玫瑰递向了安东尼奥。这时，一只手却横出来，接住了红玫瑰。“多情的女孩。”
低沉而成熟的嗓音，雪柔抬起头看向来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少将先生，好久不见。”
少将先生？安东尼奥皱了皱眉，他正欲介绍自己，却遭那高大强壮的男人往前面站定，准确的将他和雪柔的视线隔开。
“看来有人等我很久了。”
雪柔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酒水。“是的，少将先生先自罚三杯吧。”
她依旧大胆，但面庞和身材却变得更加动人了。
少将先生举起酒杯，迅速的喝了三杯香槟。他的视线带着笑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侵略性。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安东尼奥绅士的转过身，带着微笑离开了。
“我没想到你还在古巴，直到看到金谷。”
少将先生何曾露出过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神情。雪柔看着他，不知道以什么情绪面对他。“少将先生，你看着比上次多了些人情味。”
她是中肯的说法，可是这使得少将先生笑了出来。“事实上，那晚，我看到你被别人带上车。”
少将先生阴暗的心思暴露了。他原以为，她会被杀掉。甚至那时候，少将先生宁愿她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
雪柔拿着酒杯的手指顿住，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少将先生，她不理解。少将先生那时候明明希望自己嫁给他，是吧？他明明对自己动了心思。可是为什么看着自己被人抓走，他却能无动于衷呢？
“你知道，那晚我——”她生气了，声音拔高，脸色涨红。
少将先生视线淡淡的看着她。“抱歉。”
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她怎么可能知道他想什么？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他动了动心思，却没有必要为自己做任何事情不是吗？
雪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不知道少将先生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释然的看着自己，神情冷漠，这无疑让少将先生内心不太好受。但是，少将先生定了定神。
“你的行踪已经暴露，坎贝尔伯爵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的事情。而他知道你还活着的事情，则意味着达奇安紧跟着就会知道。你本身对坎贝尔伯爵就是一根刺，你賺烟草公司的钱不少。而且，你让他最珍贵的孩子为你着迷，这些事情加在一起，你似乎只有死。”
雪柔静静看着少将先生。“这么说，你来告诉我，是不打算让我再死一次是吗？”
少将先生伸出手，小心的抚摸她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指。“手指还痛吗？”
他可是少将先生，从遇见金谷那一刻，他就能将她所遭遇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是他漠然置之，所以让她遭受了半年的折磨。他知道她伤在哪里，可是现在他的后悔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他果然都知道啊。雪柔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觉得特别讽刺。“真有趣，不是吗？”他的置之不理是本来想看自己死，现在却又要来告诉自己别死？
你良心发现了吗？她很想问，但是却忍住了，她将他一直看成少将先生，不敢造次。她和他永远不对等，所以他可以一边看她死，一边又用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问她被人折磨痛不痛？
少将先生笑了笑。“我也觉得有趣。”
“我不懂你，少将先生，所以你可以说说，需要什么，才能让你同意我们的财产转移从海上运输过来？”
少将先生没说话，过了半晌，他拿着手中的玫瑰。“陪我跳一支舞吧。”
只要一支舞？雪柔眯了眯眸，试探的指指自己的脚。“会有点痛。”
“你踩在我的脚上。”他站起身，向她伸出了手。“相信我，你很轻，不会将我踩坏。”
还真的只需要一支舞？雪柔无奈的笑了笑，伸出手与他相握。少将先生将她公主抱起，带向舞池。
她被放下，少将先生蹲下身，为她温柔的脱去皮鞋。十只脚趾头露出，每一只脚趾头上都带着残留在脚趾里面淤黑的血，脚趾甲只长了一点点，看上去十分滑稽丑陋。
有人窃窃私语，八卦着。
正在这时，乐队换了新的曲目，钢琴声缓缓奏起。贝多芬《甜梦圆舞曲》。
少将先生揽住她的腰，让她踩在自己的脚背上，带着她缓缓起舞。
“这是我们的第一支舞。你和他们跳过舞吗？”少将先生突然问道。
他们？除了达奇安还有谁？
雪柔疑惑的看了看少将先生，顺着少将先生的视线，她看到了舞池边站着的道格拉斯，身边跟着一位美艳明丽的黑发白人女子。
“和我跳舞，可以专心点吗？”少将先生皱了皱眉。
雪柔挑开视线，笑了笑。“我没有与他们任何人共舞，只有你。”
少将先生十分受用。“荣幸之至。”
“真恶心。”道格拉斯身边的女伴看着雪柔的脚，害怕的望道格拉斯身上靠去。“华人女士都是这样的吗？粗鄙，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脱鞋。”
那鞋不是少将先生替雪柔女士脱下的吗？大家都看着的。小霍华德看了一眼道格拉斯身边的女伴，他心中暗暗想，公爵最多忍受她说到第三句就会赶人。
道格拉斯不发一言，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雪柔和少将先生说笑，舞蹈，冷峻着脸，任谁都无法忽视。
“如果眼睛能杀人，他大概将我们杀死很多遍了。”少将先生笑笑。“不止坎贝尔少爷，你还招惹了道格拉斯公爵是么？”
雪柔做出激动的表情。“拜托，你这是诽谤，我从来没想过招惹那些难缠的家伙们。”
少将先生将道格拉斯的表情看在眼里。“他已经表现的明目张胆，而你不应该给他点回应吗？”
他说了一句中文，但“明目张胆”一词却让雪柔觉得惊吓。“你的中文时好时坏，水平真是起伏不定。”
少将先生正色。“我是说，你以后要更小心才是。”
上位者带来的情感，现在的雪柔还无法承担。达奇安身后的是坎贝尔家族，他的喜欢带来了盛怒的坎贝尔伯爵。而道格拉斯是苏格兰公爵，若是他的喜欢被人发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这位道格拉斯公爵，如果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我劝你最好不要靠近他。”少将先生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几乎是一种直觉。
雪柔看了眼不远处的道格拉斯，在看到他冷漠的眸子之后移开了视线。“我已和他说明，他贵为公爵，想必不会屈尊降贵对我特殊。”
是吗？少将先生挑了挑眉头。“凭你的迟钝，我确信你没有招惹他们。”
雪柔皱皱眉。“这话听着可不像夸人。”
“但是你的美丽，聪明，特别，叛逆，区别于他们身边的女性，就已经足够吸引他们了。”少将先生缓缓说着。
雪柔愣了愣。“这算什么？”这回听着有点像夸人了。
“算我很有眼光。”少将先生将她拥进怀中。
这是他说过的第一句情话，也是最后一句，他终于第一次直面了自己曾经有过的情感。
雪柔听着这句话，脸上也缓缓浮出笑容，她伸手回抱住了少将先生。
音乐停止，他松开了她，替她将鞋子穿好，抱着她返回了原先所在的角落。
“我猜她是少将先生的情人，只有情人才会这样不知廉耻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道格拉斯身边的女伴继续八卦着。“殿下，你觉得呢？”
道格拉斯深蓝的眸子里冷漠愈发明显，他转过身，捏住了女人的下巴。“佩姬，别再让我听到你嘴里说出任何一个字，不然，便滚回你的爱尔兰去。”
这语气平静，但却字眼凶狠的话让美丽的女人一愣，她忽然委屈又后悔。
是啊，这几天道格拉斯主动亲近她，让她在一派千金之中过足了瘾賺足了面子，她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的痴心终于打动了道格拉斯。可是，她忘了原先的道格拉斯就是冷漠的，从来不将任何女性放在眼里，冰冷无情的人了。
oh，谁会喜欢一个多嘴多舌的女伴呢？佩姬赶紧上前，想要跟上道格拉斯的脚步，却见小霍华德上前一步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霍华德先生，我是不是让殿下生气了！”她惶恐不安，她还没有得到过道格拉斯的吻。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小霍华德安慰着佩姬。“不过我建议你可以让殿下自己走走，等会殿下自会返回。”
“哦是的，是的，殿下最近一直都对我很好。”佩姬安慰着自己，忐忑的饮下高脚杯中的酒水。
……
大片的玫瑰花园内，雪柔坐在长椅上休憩，她将摘下的几片花瓣放在自己闭上的双眸上。闻着花香，听着夜间的虫鸣，她放松的弯了弯嘴角。
黑发如瀑，身材纤细，不同于其他女性利用工具拗出的好身材，她坦坦荡荡一件含蓄的中式长裙完事，此刻她坐在长椅上，从大腿处开叉的设计裙角展开，露出了她白皙修长的双腿。
不经意间散发着的美丽，是惊心动魄勾人的。
道格拉斯站在她身边，将她的美丽尽收眼底。正在这时，微风吹来，她右眼的玫瑰花被吹开，她睁开了眼睛。
他定定的看着她，忽而，将手按在长椅的靠背上，向她俯下了身。
唇瓣相接，他轻轻的吻着她。她伸出手挡住他俯下的身体，想要将他推开，脸上的花瓣随之落下。而道格拉斯既然迈出了这一步，既然做了，怎么可能会让她轻易逃开？
他抓住她抵抗的手腕，细细的，缠绵的，亲吻着她的嘴唇。
她将头摆向一边避开他的亲吻，“艾登，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他闻到她黑发里淡淡的姜花味道，心中似被无形的手拉扯，一半是疯狂肆意，一半是冷静自持。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名流都在的现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放大，是一场交易的中心，是一场新闻的宣传，是一场风波的始点。
“你是故意的。”他望着她的眸子，语气肯定而无奈。
雪柔扬起胜利般的微笑。“你还可以离开。”
“不。”道格拉斯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将她吻住。
她没有再拒绝，随着他的细吻，缓缓的回应着他。他的吻轻柔，细密，是试探和小心，是心碎也是热爱。
雪柔不禁有些心疼道格拉斯，她在利用他，利用他的嫉妒，利用他的爱，利用他的权势。可他都知道，依然为她而来，心甘情愿进入她的圈套。
少将先生的话让雪柔知道自己的身不由己，她即将面对的可能是达奇安复苏的爱意，坎贝尔伯爵的赶尽杀绝。这一切，都是雪柔不想看到的，她既无力再次负担达奇安的感情，也无法面对坎贝尔伯爵的经济以及贵族势力。
少将先生给雪柔的示警恰到好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雪柔，他的亲昵，他的宠爱，让即便八卦的人，也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对雪柔尊重一二。但是这远远不够。
所以雪柔将目光放在了道格拉斯的身上，在这个地方，还有谁能比道格拉斯身份更尊贵，更有实力呢？
她知道他的爱，所以她知道如何吸引他。
她的愧疚让她回吻着道格拉斯，开始专心享受他的亲吻。她的呼吸微变，道格拉斯敏锐的觉察到，他加深了亲吻的力度，浅浅的吻在渐渐地变成深吻。
直到一声尖叫，打断了这个持续的深吻。
道格拉斯松开雪柔，并没有理会身边因喊叫声多出来的人群，再次吻住雪柔的嘴唇。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吻，已然说明一切。
他在向她证明，他可以在众人面前肆无忌惮的爱她。
雪柔伸手抚住道格拉斯的面庞，迎合着他的亲吻，热情而缠绵。少将先生站在人群中看着登对的二人，唇角浮出一丝苦笑。“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