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烟草园
“所以，你想在这里工作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雪柔想了想。“陈爷，我想去烟草园工作。”
陈爷皱了皱眉头，“烟草园都是重活，你一个小孩子能干什么？”
“我知道烟草能赚钱。”雪柔眼里透着认真。“我在英国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孩即便是拿着烟卷在水岸边上零售，都能卖钱。”
“烟草可和帝国烟草公司的成品不一样，烟草需要经过种植，收割，一遍遍的筛选，制干，最后才能被卖出去。”陈爷耐心解释，眼含深意的望了一眼雪柔。“小孩子只想着赚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雪柔天真的望着陈爷。“但是有钱的话做什么都可以，没有钱却什么都做不到。”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陈爷笑笑。“丫头想在烟草园赚钱，以什么方式？”
雪柔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虽然他不知道雪柔是不愿意告诉自己，还是真没有想到赚钱的方式，但是陈爷被逗笑了。“小丫头有想法不错，但是你知道其一，烟草园生活的基本都是男子，你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吗？其二，你是自由身，有想好八年都在烟草园做事吗？其三点，你所说的赚钱，是东家赚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勤劳而忙碌的工蜂。”
听起来真够唬人的。雪柔扬起小脸。“所以我来找的是陈爷，而不是王爷，刘爷，或者张爷。如果是要去烟草园简单的做工，我直接去求某些烟草园的东家就好，犯不着来打扰陈爷清净。”
哟，这小姑娘是有备而来。陈爷这才正视雪柔的眼睛。“接着说。”
“其一，陈爷威名华人街无人不知，有陈爷的引荐，我不操心别人对我行恶，不会有人敢动我。其二，也因为有陈爷，有没有合同又有什么关系呢？薪水少点也无所谓， 我能进入烟草园都是托着陈爷福气。其三点，利己之前利人，东家赚钱，聪明的很快就会意识到哪只工蜂更加勤劳的。”雪柔微微笑了笑。
陈爷眯了眯眸。“人前人后，你这反差是有点大的。这些东西，也都是跟美国商人学来的？”
这话雪柔不需要回答，陈爷只是在打趣她，她看着陈爷，眸中笑意是真挚的。
陈爷大手一挥。“这把伞，陈爷借给你。要做，就好好做，做不成，陈爷这里便是你的家。”
雪柔俯身磕头，郑重回答。“谢陈爷。”
此时的雪柔，只将陈爷最后一句话当成客气，根本不知道陈爷的心思。
1912年5月3日，雪柔入睡的第二个小时。
雪柔是被陈爷保镖送去烟草园的，保镖给了烟草园老板陈爷的手书，之后雪柔被单独安排了一间房，正式作为烟草园的工作人员。
正整理着衣服和行李，她就醒来了。
她是被南望嚎醒的，南望哭红了眼睛，正扯着她的衣领摇晃着。
“嘿，兄弟，你不打算放开我吗？”衣服勒得脖子发痒，她咳了两声。南望抹抹眼泪，将她领口松开，抱怨道。“你真的吓死我了！”
床头前插着花束的美女看着雪柔，露出难过的表情，上来将她抱了抱。“可怜的雪柔，出这种事情居然都不给我们打电话？如果不是我们想去找你一起午餐，谁都不能发现你居然住院了。”
雪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要不是你邻居说你被救护车送来医院，我们甚至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南望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
雪柔受不了的将他推开，“怎么几天不见，你变得娘唧唧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有本事你别摔屁股！还骨折！哦，独居老人孤独死都没人发现是吗？可算是医院电话被你打通了，不然变成干尸都没人知道。”南望生气的回怼。
真难听啊。雪柔和朋友一起捂了捂耳朵，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出院了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南望下了决定，将结果告知了雪柔。
南望的女朋友皱了皱眉头。“我知道雪柔是你的好员工，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雪柔赞同的点了点头，“卡米尔说的很对，南望你这样不符合伦理。”南望现在的女朋友是雪柔大学室友，长期以来一直关系很好，所以，她很直白的拒绝了。
南望一时间愣了愣，他只想着照看雪柔，情急之下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保证会将自己照顾好，有问题第一时间给你们打电话好吗？”雪柔请求的眨巴眨巴眼睛。
卡米尔知道雪柔的身世，以及雪柔没有亲人的事情，她抱了抱雪柔。“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答应和卢卡斯约会，和他一起生活。”
“不可能。”雪柔和南望异口同声。
卡米尔挑眉。“你们给我一个解释。”
“我不喜欢卢卡斯。”“我觉得他长的有点丑。”
卡米尔不可置信。“你不喜欢他也可以，他喜欢你这样的异域风情就行了。凑合一下，完全可以一起生活，你不需要男人给你调节一下内分泌吗？”
她说完转头看向南望。“你眼睛有问题吗？卢卡斯是我们学校最帅的男生，出门左转，去测一下视力吧。”
“拜托，不至于为了一个和你没有关系的男人而凶你的男朋友吧？”南望可怜巴巴的扁嘴。
“请收回卢卡斯不帅那句话。”卡米尔态度强硬。谁都不能诋毁男神的形象。
“我收回，卢卡斯最帅。”
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斗起嘴，雪柔指指门口。“门在那里，你们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在麻醉还没有散尽的效果下睡觉是最舒服的。”
“哦！该死的！”卡米尔一听这话瞪圆眼睛就往外面跑。“医生不会给多麻药，让你有嗑药的感觉了吧！”
南望脸色一白，立刻跑去倒水。“快点喝，赶紧代谢出来！”
这两活宝吗？雪柔哭笑不得的喝着水，拿两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在这里闹了两三小时，在南望说回去熬鸡汤之后，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雪柔闭上眼睛，缓缓进入梦乡。
5月6日，小雪在烟草园工作了三天。
雪柔有意识的时候，她正蹲在地上移栽一株小小的烟苗，不远处的地里长着早播种已长成绿油油烟草的田，所在的这片地方，已种植了大半。
身边栽种烟苗的也是一个小女孩，不远处有好几个棕色或者黑色皮肤的成年女性在栽种，雪柔向身边的小女孩打了个招呼。“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了她一眼。“你昨天问过我了，我叫拉姆。”
雪柔尴尬的笑了笑。“我记性不好。”
手中的烟苗叶片翠绿肥厚，上面长着细细的绒毛，雪柔低头闻了闻，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但是更多的是树叶的味道。
她看着女孩栽种烟苗的动作，也有样学样的举起三角形的小铲子砸下，掏出一个土坑，将烟苗端正的摆在土坑里，用一部分泥土掩埋，用铲子压实泥土，再次培土，压实。
一根种完，雪柔看着自己种下的烟草不禁露出了笑容。
她的童年一直在学习，学习舞蹈，乐器，画画，语言，从来没有这么接地气过。更何况现在还赤着脚，实在的踩在泥土上。
她怎么会没有想到用什么方式来用烟草赚钱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有充分的时间可以享受一个如同野草般孩子的生长方式，就像她没有经历过的人生。
雪柔慢慢融入烟草园的工作，在一个月唯一一天的休息日，5月24日，她前往了哈瓦那其它几家最大的烟草园附近。
好巧不巧，她遇见了最开始在街头抢她钱的黑人男孩。
男孩看到她，目露不善。雪柔却很开心，她上前打了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卡尔。”男孩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对于雪柔这个看起来柔弱实则心狠手辣的女孩，他的感情十分复杂。她凶一步挟持自己的小弟让自己无法对她下手。退一步让自己帮她忙给自己报酬让自己无法拒绝。他觉得她有点可怕，轻易掌握了自己的心理。
所以他不能忽视她，更无法怠慢她。
雪柔一见他模样就笑了。“帮我做件事，我给你们酬劳。”
卡尔似有预料。“做什么？”
“哈瓦那范围内烟草园的烟草都是什么公司收货，用什么公司的货船，收货价格，船运价格，我都要知道。”雪柔低语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探听这些消息的事情告诉给烟草园的人？”卡尔皱了皱眉。“你信任我？”
雪柔摇摇头。“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打听这些问题能有什么意义呢？你透露出去得不到任何好处。相反，在我这里，你可以拿到酬劳。”
“所以我怀疑你根本不止看起来的那么小。”卡尔嘲讽一笑。“你不会是生了什么外表不老，但是却已经八十岁的病吧？”
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多事情？
雪柔被逗笑了。“谢谢你的夸奖，我下个月24号来拿答案。”
“十美元。”卡尔道。
“嘿，你不会觉得我每次找你都会翻倍给酬劳吧？”雪柔摇摇头。“五美元。”
卡尔斜了一眼雪柔。“成交。”
最后一件事，前往刻在脑子里的地址，雪柔无语的站在被重重武装防护的别墅外，掏出了少将先生留给自己的钥匙。
守卫的士兵只是看了看钥匙，便没有阻拦，放任雪柔进了别墅。
进来的太容易，雪柔甚至怀疑士兵是否认真看过自己手中的钥匙。她推开别墅铁栅栏，看着空无一物的庭院，不禁觉得浪费，这块地要是用来种烟草该有多好。
整天和烟草苗作伴，雪柔看到土地已经只能联想到烟苗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多么可怕之后她立马摇摇头，捏着钥匙打开了白色油漆的木门。内部装修朴素却空旷，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痕迹，也没有人在。
雪柔拿出水杯倒上一杯水喝完，环顾一眼周遭环境，看到钢琴旁放着的小提琴，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走到了小提琴旁。
她吹掉小提琴上琴身上的灰尘，拿起琴弓试了试音，调了调音色，然后拉响了琴弦试音。
别墅外站岗的士兵听了听那难听的声音。“少将先生口味真是变了。”
“不过，是难得的黄种美人。”另一个士兵接口道。
“她看起来最多14岁，而且好像还没有发育，东方人都是这般干扁的身材，感觉用用力就会将她们的手折断。”
“少将先生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女孩了？”“我猜，是来自海上的艳遇，海上女妖，魅惑人心，不然为什么会钥匙都给她？”
正在八卦的二人突然停下来，他们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如泣如诉，哀怨动人。
雪柔还记得母亲逼着她学琴时凶神恶煞的脸，那时候她一边哭泣一边拉琴，记忆好像就在昨天，却又像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拉响了琴弦，是一支哀伤的月半小夜曲。
五月的微风带来了馥郁的姜花香味，一朵姜花花开荼蘼，落在了地上。发黄的花瓣旁，是黑色的军靴。
“是，海上女妖，魅惑人心。”
低低的声音响起，两个士兵回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将先生。二人脸色一白，立刻正经敬礼。“少将先生！”
少将先生斜眼将二人看了一眼。“如果这就是你们守卫的态度，任何一个突然出现的古巴激进党都能将你们杀死。”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先生！”
“扣除三个月工资。”少将先生淡淡留下话，推开了铁栅栏。
一曲完毕，她正站在窗边调整姿态，如墨的碎发掉到耳边，神情专注而忘我。
她拉响了《梁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少将先生倚在门边，小心的放缓了脚步，而琴声停下，她转过头看向了他。
少将先生冷不丁的觉得心跳起伏加快，难得的有了一丝局促之感，他挑眉笑了笑。“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坎贝尔家少爷喜欢你的原因。”
这话说的无厘头，雪柔错愕了一瞬。她放下小提琴，走向了少将先生。
“我只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女孩，希望少将先生在看到我什么都做不了之后，能够大发慈悲放过我可怜的同胞，不要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
这是她来此的唯一目的。
“不。”少将先生走到沙发边坐下，穿着军装修长的双腿优雅的翘起二郎腿。“我调查过你了。”
雪柔皱了皱眉。“哦，我都不知道自己值得少将先生费心。”
少将先生点点桌面，视线扫向桌上的水杯。
雪柔可不想在小事情上和这人计较，她上前倒好七分满的水，双手恭敬的递给了面前的少将先生。
对她识时务的表现是满意的，少将先生笑了笑。“坎贝尔家的少爷和你是在研究过滤烟嘴的事情上认识的，而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便让这位情场浪子对你痴心不二。你可比你嘴里的自己还要优秀。”
不仅拥有聪明的头脑，还有控制男人的手段。
不然，少将先生也不会留下她的小命，他觉得，他很期待她给自己带来新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