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善后
梧山道院这边都是普通弟子，才知道宗主已经到了澹州，一时间沸腾起来，都挤到大殿外的院子里，看陈寻招待有风氏的两位上蛮。
“帝君行分封之策，也是急于发展澹州，想必两位上蛮也能体谅帝君的苦心，”陈寻说道，“刚才在帝君面前，两位上蛮也都听到，陈寻允下诺言，要狼牙半岛择地建城。梧山此时愿以千片龙鳞，在狼牙半岛换百里建城之地，还要请有风氏通容。”
“今日逍然与陈真人也是有缘，”孟逍然微微一笑，说道，“珍娘刚才失礼之处，还没有跟陈真人致歉呢。陈真人与令徒在聚珍阁所相中的几件法器，逍然已让人拿了过来，还请陈真人笑纳，千万不要推辞……”
“好啦，好啦，你这番话本王会跟父皇说的，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本王此时能预料的了，”庆王姜澜挥了挥袍袖，说道，“你自梧山崛起，就是性子太直了，才得罪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不容你——今日与孟逍然闹不愉快，也是如此吧？”
“阿珂，你快过来见过庆王？”陈寻让阿珂上前给庆王行礼，介绍起南行意的身份，以他与南氏的渊源。
陈寻心想孟逍然背景如此复杂，姜氏却能容聚珍阁在澹州立足，想必是天道宗与孟氏在天钧境的影响力极大，孟逍遥有化解敌意之心，陈寻也不是不知转寰之人，当知收入孟逍然的赠礼，想着等回去后，让南行意准备一份大体过得去的回礼，送到聚珍阁就是。
“有风氏莫要推辞，这是必需的，”陈寻说道，“除了龙鳞购地之外，梧山所建城池，也是隶属于有风氏，贡赋之事，也宜早定下来。”
“胡扯，”陈寻笑骂道，“今日之场面你也看到，而我现在行踪暴露，田氏、元武侯府那边都会盯着梧山道院这边，稍有行差踏错，就会有无数明枪暗箭杀来。我不会时刻守在你身边，你自己莫要招惹是非，引祸上门。”
南珂心里藏不住什么事，直接说道：“熹武帝要将狼牙半岛的千里之地分封给师尊，世代居住狼牙半岛的有风氏，以后就是受属于师尊统治的部族，师尊要是不想当这个狼牙侯，阿珂可以代师尊当这个狼牙侯呀。”
到金霞湖行宫，庆王姜澜先拉陈寻到密室说话：“你是心里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父皇行分封之策，便是要诸族、诸宗能替他分忧，统治这些部族，以免他日成为后患，你今日怎么能荐有风氏为狼牙侯？”
“陈真人走到，帝君也提及此事，要是陈真人能随风霸、风虎到有风氏做客，这两天就可以确定下建城之事，”风霸也不想节外开枝，割出去百里之地，总要比整个有风氏被梧山奴役要强得多，说道，“龙鳞之事，皆莫再提。”
……
“……”庆王说道，“以你的意思，父皇之策就根本不可行喽？”
“宗主是担心有风氏虽然臣服于熹武帝，但未必会臣服于梧山？”南行意截断女儿话头，不让她胡搅蛮缠下去，将话题转到正题上。
“本王有枚小玩艺，内储三道玄冥剑气，可以防身，算是给阿珂的见面礼。”庆王没想到陈寻还是极重情意的一人，眼前这清艳少女资质虽然不凡，但未必强到让陈寻动心收徒的地步，自然是陈寻看重他与南氏的渊源才收此女为徒，心想此女既然是陈寻门下唯一的弟子，在梧山地位自然重要，当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琥，要送给阿珂当见面礼。
“你说的颇有道理，”庆王姜澜神色稍缓，微微叹道，“但你今日不该当面顶撞父皇的。”
梧山是不想卷入莫名其妙的血腥战事之中，但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心思，要是熹武帝连这点都不能容忍，又谈何服众？
……
梧山在狼牙半岛所建城池，接受有风氏的统治，给有风氏进贡纳赋，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有风氏就有保护的责任跟义务；陈寻相信，有风氏也不会好意要梧山进多少贡的。
“陈寻还有一事，要跟有风氏商议。”陈寻说道。
“这是肯定的，”陈寻说道，“风霸、风虎都未必是有风氏一族的最强者，但都有跟法相境强者一战的实力，梧山真要想镇压住有风氏，得要调多少人手过来才够？”
“两位在此等我？”陈寻走下铜车，问道。
“听你这么说，倒好像是你今日做得很对似的？”庆王姜澜都禁不住为陈寻的义正辞严苦笑。
葛同刚才没有同行去觐见帝君，刚才也是庆王第一次没有让他参与密议，一时间还搞不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动声色的坐直身子，恭侯庆王坐下。
这边事了，陈寻在庆王府就与孟逍然告别，乘铜车返回梧山道院。
陈寻神色如常，笑问道：“帝君怎么说？”
“这么说就太严重了，”陈寻哈哈笑道，“我们进去说话。”
他却是不清楚陈寻的心思，梧山现在调动建一座城池的资源，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调不出什么人手来看守。
铜车由四匹黑狡马拖拽，两炷香时间就回到梧山道院，就见风霸、风虎二人牵着两头毛色雪白的异兽，在梧山道院外的岔道前相待。
陈寻隔空接过孟逍然送上来的赠礼，两枚五行灵戒、一枚小须弥戒、十张紫宵雷霆道符，暗道孟逍然刚才在澹州城里心存杀机，这会儿就舍得送出大礼，倒是杀伐果断的枭雄之辈。
“君上，想知道陈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陈寻问道，他猜测熹武帝令风霸、风虎留下，应该是说封爵之事。
南行意、南珂也钻进车里来。
在熹武帝面前，陈寻坚决将狼牙侯推给有风氏，是不想梧山卷入莫名其妙的血腥战事之中，但他不能让庆王以为梧山有独善己身的心思，就不能再随便推辞庆王这边的赏赐。
“这些部族，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强往哪边倒，今日他们能倒向大鸿、风后，他日也能倒向帝君，关键在于哪边给的利益大，哪边的实力更强，”陈寻说道，“但帝君今日倘若连臣服的部族，都不能保证其利益，他想要统御整座雪龙山脉，必然踏着尸山血海过去；而那些已降服大鸿、风后的部族，必然也会殊死抵抗，即使他们抵抗不过，必然也会选择撤出雪龙山，投靠其他大族，与澹州世代为仇……”
……
“陈寻做什么事情，都秉本心而行。”陈寻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说。”庆王说道。
“……”风霸微微一怔，没想到陈寻会将姿态放这么低，梧山非但没有统治有风氏的想法，在狼牙半岛建城，还要接受有风氏的统治，给有风氏进贡纳赋？
“澹州万里之域，大小部族仅四五百万人，诸宗、诸族实力占有绝对优势，又有帝君与田家老祖坐镇，就算是将这四五百万蛮荒族人都强捋为奴，也易如反掌，”陈寻说道，“但陈寻想帝君之志，绝不在这万里之域吧？”
庆王随身携带用于护身的法器，自然绝非什么凡品，阿珂颇为迟疑的看了陈寻一眼，陈寻哈哈笑道：“阿珂，你还不快给君上谢恩？”
看庆王走出密室，与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恍若两人，孟逍然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陈寻说了什么话，竟然能令庆王转忧为安？
庆王在青玉长案后坐下，才笑着跟孟逍然至歉，说道：“有些琐碎之事，要跟陈寻商议，让孟真人久等了。”
“今日之事，多谢陈真人。他日梧山有事，知会一声，风霸、风虎万死莫辞。”风霸拱手说道。
“狼牙侯爵封之事，已经定了下来？”陈寻请风霸、风虎在长案后坐下，他也最关心这个问题，只要这个事定下来，哪怕熹武帝心里有所不悦，也不会太大的影响。
“我爹爹盯着我，我也没有惹祸的机会。”阿珂吐吐舌头，说道。
陈寻说道：“云洲势力，以弱凌强不是易事，不管放不放心，帝君欲治雪龙山，需行以蛮治蛮之策。”
听庆王姜澜的语气，似乎不把他当外人，陈寻顺着说道：“陈寻确是脾气差了点，以后一定会听从君上的教训，加以克制。”
“定下来了，风霸、风虎这次回来，就会请族主进澹州接受册封。”风霸说道，又再三表示感谢，他都不知道，要是陈寻不当场拒绝熹武帝的封赏，有风氏该何去何从。
陈寻、南行意、阿珂在大殿外守候片刻，庆王姜澜才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多少有些抑不住的气急败坏，只跟风霸、风虎说道：“你们在这里候着，父皇另有旨意赐下。”又请陈寻、孟逍遥等人，到他的金霞湖行宫饮宴。
“父皇金口玉言，话既然都说出口，自然不会不算数。”庆王姜澜说道。
陈寻正色说道：“陈寻今日是有不妥的地方，但想到以后在帝君面前也不会有进言的机会，只能抖胆将真正的心志表露出来，希望帝君能有所思虑。陈寻也希望君上能将陈寻这番肺腑之言转告帝君，才不失陈寻与君上作为臣子的本心……”
“陈寻，你竟然都收了弟子？”庆王问道，他还以为陈寻修行都不足百年，精力主要还会放在个人修行上，不会急于收徒呢。
“雪龙山十数万里，原本没有什么大部族，还是父皇进入雪龙山后，大鸿、风后两族的手才伸过来。雪龙山两翼的数千部族，大多数原本对父皇已表示臣服，但很快都倒向大鸿、风后两族，这也是父皇对剩下这些部族不怎么放心的缘故。”庆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