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群龙无首
这么多人翻山越岭，自然是瞒不过陈寻他们。
“往北绕一下吧。”陈寻说道，他对横云宗的行事风格全无了事，不清楚这场宗门大战谁是谁非，不想随便站出来多管闲事。
宗崖点点头，此时梧山论实力，可以说是西北域诸宗之首，但底蕴终究还是远不如当年的神宵宗，更没有拥立熹武帝、驱逐姬氏的大功，自然是不便有与姜氏分治西北域的妄想，西北域此时确不是他们能伸手的。
时值午夜，横云山西麓的防护法阵，仅仅是透出微淡的灵光，似乎已有不少地方被摧毁，然而强攻横云山西麓高峰的数百修士以及两艘浮空战船，所演化出来的术法神通，激起耀眼光华，将横云山西麓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一定区域内，天地所能生发的灵气是一定的。
“这么大的事情，策天府四大府君应都不能擅自决定，他们或许都在等熹武帝的旨意，只是听姜南柯说，熹武帝在上界闭关修炼，都不知道何时才会出关。”宗崖说道。
云洲灵气充裕，五艘金鳞船可以日夜兼程西行，六天后就离开受姜氏及策天府直辖的中域，进入西北域境界。
此时胜负未分，横云宗就先将修为低微的弟子送出去，陈寻也多少觉得奇怪，难道横云宗确认对方一定会赶尽杀绝，才需要早做准备？
彭行天是神烽营的将领，也是开阳郡侯、神锋军统领虞泰的嫡系亲信，陈寻曾在青江与他有过接触，没想到堂堂神锋营的指挥使，竟然藏身此地对横云宗的低级弟子赶尽杀绝。
而控制大片的区域以及人口，则意味着能选拔出更多、资质更优的弟子，壮大宗门。
而一旦被强敌突破护山法阵，事实上就已经失去与山门共存亡的本钱，选择突围撤出以图东山再起，不失为务实的选择。
看战事之激烈，侵犯之敌这是铁心想要夺了横云宗的山门。
“他们都是横云宗的弟子。”苏武阳惊讶的说道。
“换作我是庆王，即使继承帝位，宁可将西北域分拆十数国出来，也不能让一家独大的，”陈寻笑道，“再说那么多家宗族、宗门支持庆王，总也要捞些好处，怎么都不会让梧山独占了。”
“策天府明面是姜明台、姜君问等四大府君主持，但姜氏及三十六神将宗裔，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实力，要比想象中强大得多。仅仅是田氏一族，实力就在六宗之上，远非梧山所能及。不管策天府最终会安排哪家去填西北域的空子，我们现在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
策天府允许沧澜增设十郡，也默许梧山四宗往西扩张，但仅限于涂山以西的区域；策天府通过世子姜南柯传递的意思，还是不希望看到梧山将手伸到涂山以东来。
然而看清那人的脸，陈寻更是眉头大蹙，没想到横云山西麓的宗门恶战，背后竟然又有开阳虞氏的身影。
“那边或有法相境强者坐镇，你一人过去，未必能将他们惊走。”陈寻说道。
就在五艘金鳞船要飞渡西泽海以西的横云山脉时，看到有数百修士盘踞横云山西麓的上空，正以两艘中型战船为核心，御使种种灵剑、法器，强攻一座笼罩在青色灵罩之中的高峰。
玄京是中枢要地，策天府那边自然不会允许梧山三千精锐随意进入玄京城范围。
西北域群龙无首已经有好几十年，早年魔劫压在大家的头上，西北域腹地还算平静。
彭行天是吓得魂飞魄散，暗感陈寻应该要拖慢几天才有可能经过横云山，怎么今晚就让这丧门星撞上？
特别是赤眉真君身死道消，神宵宗在云洲的道统可以说已经彻底消亡了；策天府那边也断然不会承受梧山有继承神宵宗道统的资格。
陈寻心想苏武阳多半是想到苏氏残族这些年的遭遭，心里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吧？
“要不我过去看一下？”苏棠问道。
那座高峰周围的山岭，都被大火吞没，数百里方圆都是浓烟滚滚、火光簇动，不时有高阶术法震得山岭摇颤，大量的飞禽走禽正惊恐的逃离战场。
“西北域这么乱下去，也不是办法，策天府会安排哪家去填西北域的空子？”
横云宗百余弟子，刚出峡谷，就有一道凛冽的杀机杀来。
九名战俘交给田族赎回后，陈寻就没有必要再留在青梧岭坐镇，他与宗崖、苏武阳、苏棠、青璇等人，率领已经在青梧岭修行五年的三千弟子返回云洲。
返回云洲后，陈寻赶往玄京城拜谒过庆王之后，就直接率三千弟子分乘五艘金鳞船返回梧山。
而在赤眉真君调离之后，策天府那边仅仅是调派一名法相真人主持西北域都护府，更是无法掌握西北域的局面。
陈寻也无心情回舱室静修，就与众人都站在甲板上，观望发生于横云山西麓的战事。
六艘金鳞船，也有五艘随陈寻返回云洲。
除了裹住金鳞船的数缕浮云外，夜空澄澈如洗，月牙似钩，淡淡浮光照耀山岭。苏武阳早年游历天人，见识甚广，一眼就认出这些青年男女，身上所穿的都是横云宗的弟子法袍。
不待，彭行天待要解释，就有九道神力锁链从陈寻身后狂卷而起，如金色狂龙往彭行天怒扑过去。
苏武阳也从另一艘金鳞船飞到这边来，问道：
那人在半空间滞住身形，抬头看来，顿时吓得魂飞魂散，没想到横山宗这些低级弟子头顶，竟然跟着五艘战船，宗崖、苏武阳、苏棠、青璇等人气机锁杀过来，更是有如千丈崖峰压在他的心头，差点从半空栽落下去。
梧山那边卯足了劲，两年也仅能炼制一艘金鳞船。
也恰恰是数度经受魔灾的惨重打击，涂山、乌腾沙海以东的大片地区，都出现宗门真空，激化了西北域诸宗之间的矛盾。
横云宗弟子早就是惊弓之鸟，又被如此沛然莫御的凛冽杀机锁住，除了两名天元境修士掣出灵剑，横空挡在诸多弟子身前之外，其他人一时间慌乱无措，甚至都摸不清强敌要从何处袭来。
苏棠、青璇都看向陈寻，虽然策天府那边不希望看到梧山插手西北域的宗门事务，但陈寻敢在青梧岭伏杀赤眉真君，怎么都不会为策天府几句不明不白的告戒，真就束缚了手脚。
那人心生惊骇，横云山怎么可能隐藏这么多的强者？
西北域乱相渐起，宗门为争山岭灵脉，时有纠纷发生，但顾忌策天府及西北域都护府会直接插手，通常不会赶尽杀绝。
陈寻神识往峡谷里扫过去，峡谷里这百余横云宗弟子，修为最高的二人，都仅是天元境初期修为；其他人横云宗弟子多为真阳境中后期修为，还胎境也仅有七八人而已，应是横云宗想最后保存下来的苗子。
西北域群龙无首多年，策天府又不能直接干涉西北域宗门之间的事务，此时西北域所面临的最迫切的魔族威胁暂时也消除掉了，西北域但凡有点实力、又有野心的宗门，怎么还可能按捺得住？
西北域都护府成立初衷还是要统率西北域诸宗防患魔灾，本身就无权干涉西北域宗门之间的事务。
“应是横云宗不愿乞降求存，故而想将一些年轻弟子转移出去，留下来的人与山门同存亡吧？”宗崖说道。
“庆王继承帝位之后，有重返西北域的可能否？”苏武阳又忍不住问道。
这几年来涂山之巅的魔墟口都彻底封印，就连赤眉真君都被调离西北域都护府，西北域的大小宗门间摩擦就多了起来。
一道惊虹从数千丈的山崖飞出，直奔峡口，然而那人飞到半途就陡然惊觉到五艘金鳞船的存在，想也不想，手中灵剑往上一翻，一道剑芒就直接往藏在高空云层中的金鳞船斩来。
陈寻见宗崖、苏武阳两人的眼瞳里，在夜色中隐隐藏有一些期许，说道：
“西麓是横云宗的山门所在，却不知道是哪家宗门，费这般气力要强占横云宗的山门？”宗崖微蹙眉头，与陈寻站在金鳞船的甲板，眺望横云山西麓连绵不绝的峰岭。
见陈寻杀机骤起，彭行天不敢怠慢，灵剑挥舞，就有九道剑芒斩出，想要以力破力，将九道神力锁链破去。
现在天炉局势大体稳定下来，而金鳞船唯有在天地灵气相对充裕的云洲，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陈寻这次自然是将五艘金鳞船都调回云洲以备黑阴岭战事，仅将一艘留给苏守思、宗凌、古风他们以备不患。
就算梧山所炼制的聚灵法阵，能摆脱对灵脉、灵穴的直接依赖，但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
越是峰奇谷秀的区域，灵气越是充裕，灵脉、灵穴以及梧山所炼制的聚灵法阵，仅仅是汇聚天地灵气的不同手段而已；灵脉、灵穴可以说是天然形成的聚灵法阵。
不过，为避免不必要的干扰，五艘金鳞船都在四千丈之外的高空中徐徐西进，聚来云雾将船体完全遮住，从地面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五朵浮云从夜空随风西行。
这时候苏棠、青璇他们为横云山西麓的战事惊扰，中断静修，走到甲板上来；火翼妖猿则视凡人如蝼蚁，对低级修士之间的大战毫无兴趣，还继续留在舱室里潜修玄功。
弟子修行，需要大量精纯浓郁的灵气；种植灵草灵药、豢养灵禽灵兽，更需要圈占大量灵气充裕的山岭。
陈寻戟指那人，厉声喝道：“彭行天，你好大的胆子，不好好呆在开阳郡，竟然敢半道藏在这横云山中劫杀我梧山弟子，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他们本打算从横云宗北面的山岭绕过去，没想到刚进入西北域境内，竟会遇到这事。
行色匆匆、脸藏愤怒跟痛的百余青年男女，不时回头往西麓激战的山头看去，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头顶高空的异常。
陈寻以往早就预料到诸家为争天火山灵脉可能会发生激烈的冲突，才将梧山仅有的六艘金鳞船都调入天炉秘境，最终是都派上大用场。
西北域是苦寒之地，但地域纵横近十万里，人丁也有二三十亿之多，大小宗门林立，即使数次经历魔灾这样的惨重打击，修为在天元境以上的修士也超过千人。
剑芒破空尖啸，狂风乱卷，眨眼间就将几缕浮云震裂，然而剑芒撞在一艘金鳞船的防护灵罩上，噗的一声轻响，就碎成无数流影散入夜空之中。
陈寻还以为西北域临近西泽海的区域会好一些，毕竟没有经受魔灾的清洗，这边的宗门势力应该比较稳定，没想到他们此行刚出西泽海就遇到宗门大战。
宗门之强弱，与能否控制大量的灵气资源直接相关。
五艘金鳞船从横云山北麓绕行，飞过一座峡谷里，谷底石溪旁有百余青年男女正往北面潜行。
以捆仙诀所御使的九道神力锁链，讲究的是神魂压制，除非彭行天的这九道剑芒能直接威胁到陈寻，令陈寻自行撤去九道神力锁链，不然绝非彭行天轻易能破。
看到横云山脉西麓发生宗门大战，陈寻不想多管闲事，就想传令五艘金鳞船从横云山西麓绕过去，也就多耽搁半天的行程而已。
陈寻没有立即与苏棠、青璇赶往横云山西麓一探究竟，神识沿峡谷往两边的山林延伸，很快就在峡谷前侧百余里外，捕捉到凛冽的杀机，竟有好几名天元境以上的强者埋伏北麓山林里，大概就是预防横云宗弟子从这个方向突围出去。
陈寻他们远在六七百里外，就看到激战的一幕。
陈寻示意左右金鳞船藏于云层之下，缀在横云宗弟子之后，沿峡谷缓缓北行。
而涂山往东一直到西泽海的十万里地，才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西北域。
“这么看来，横云宗倒是颇有几分宁死不屈的骨气。”苏武阳说道。
作为夔龙阁新炼制的顶级战船，金鳞船炼入封禁级紫宵玄雷阵，通体长二十丈，能御空日行万里，放在云洲仅能算中型战船，但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要比此前的玄雷战车强出极多。
“他们不赶去支援宗门、抵御强敌，怎么往北面走？”青璇困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