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滞留

    黎充被车的急刹晃到，人还尚未清醒，就听到了售票员如雷贯耳的声音。迷糊的他尚在状况外，揉着眼睛憨声说：“到，到站了？这么快吗？”

    我、妹妹、涂璟三人分别给他一个白眼。

    黎充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前瞅瞅后看看，看到大家都拿着背包在过道扎堆旋即大手一扬，说：“这么多人在这扎堆，咱不凑那热闹，等他们都下去再说。”

    我们又是一阵苦笑，唉，他果然是刚睡醒。这不是废话吗？涂璟本来想拿包都被挤得站不起来，只能在座位上干坐着。

    等到我们下车，再拖着行李走进火车站，买好票过了安检，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这次我们运气不好，只抢到了晚上回城里的坐票，硬卧都没抢上。可也顾不得那么多，有票总比没票强。妹妹把票和我们的身份证收好，长舒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就在候车厅等待着。时而打打牌，时而吃一吃自备的吃食，行李箱缝隙里的食物渐渐被我们吃空。最后，我们眼见着天光大盛变作暮色四合，只剩繁星点点，连月亮都瞧不见。车站里的人来来去去，聚而又散，像剪影一般让人看着空虚。

    比这更让人难过的，是我们那一班的火车被取消了。说是因为发动机故障无法载客，只能等明天凌晨三点走。

    唯一的安慰是，我们明天的火车是快车。原本五小时的车程直接缩到两小时。

    这可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我和妹妹轮番唉声叹气，惹得涂璟和黎充也跟着心烦意乱，却还是保持着镇静安慰我们。

    “果然是新年新气象，充哥哥你和璟哥都变得镇定好多哦。”妹妹笑得十分香甜，夸人也夸到了对方心坎上。

    我再向他俩竖起一个大拇指，他们显然对这些很受用。

    这要是以前的他们，早就火冒三丈就地骂街，要是没人拦着兴许还要到售票处和上车口去闹腾一番。

    “没办法呀，我们也不会开火车。要是会开那玩意，现在咱立马就回学校，等有机会了，咱开着火车游遍全中国！是不是啊，充儿？”涂璟怼怼黎充的胳膊肘，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我，目光灼灼。

    黎充只当这是他大哥涂璟脑瓜子犯轴，敷衍地点头说是是是。

    我垂下眼帘，嘴角上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算是对涂璟的回应。

    涂璟看见我的反应笑得更加肆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他正欲再说些话，可巧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谁肚子叫唤了？咱不是刚才才消灭最后的存粮吗？”涂璟疑惑地问。

    妹妹捂着肚子红着脸乖乖举起小手，糯糯说了声：“我。吃太撑了胃不太好消化。”

    我们哥仨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为了防止“年夜饭事件”再度发生，我们哥仨像劝酒一般轮番哄着妹妹多吃点。毕竟她年龄最小，本该是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多照顾她一些，这一路上反倒是麻烦她良多。妹妹看我们这么热情更不好意思拒绝，就吃的多了些。

    “没事没事，我包里面有健胃消食片，我吃几片就好了。”妹妹看着我们一脸菜色，说着就上包里掏消食片去了。

    黎充见状拿着妹妹的水杯就跑去不远处的饮水处接水。涂璟起身向仓库走去，看看能不能给妹妹买点酸奶回来。

    很快涂璟就带着酸奶跑回来，黎充也把水杯递到妹妹手上。两片消食片下肚，妹妹的脸色好了一些，但她仍是在不停地揉着肚子，手上却用不上多少力道。

    “小琮，”我拍拍自己的双腿挪动到她身边，“坐哥腿上哥给你揉揉。”

    妹妹略有些踟蹰，犹犹豫豫地问道：“哥你的腿刚好，不行吧。”

    听到妹妹的话，我潇洒一笑骄傲道：“就你那小身板那么轻，哥没问题。是个男人哪有说自己不行的。”

    妹妹也被我逗笑了，乖乖坐到我腿上。我轻轻环住她的腰，她一瞬间上身绷紧像是怕压坏我。我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温言道：“靠哥身上，没事的。”

    “嗯……”她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直到感受到我强有力的心跳才放松下来由着我动作。

    渐渐地，她感觉舒服了许多，双臂也环上了我的脖颈，甚至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小脸红红的。

    “哥，你终于能抱动我了。小时候的约定，没有失效哦。”妹妹的声音软糯而低沉，但言语间的力量却像烟花一样在我的心头炸裂开来。渐渐地我眼眶发红，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妹妹两只手指按住的我嘴角慢慢上扬，说喜欢看我笑，让我笑一个的时候，我呲牙乐了出来却没有留下眼泪。

    对，我要笑。妹妹笑得那么灿烂，我也要让妹妹开心。

    哭泣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方式。我感动、伤心的时候也会流泪。可是此刻的开心，不应当以泪水为点缀。因为这一刻我和妹妹都期待了太多年。那个恍若幻梦的愿景变成现实的那一刻，谁能不因此而乐得发狂？

    涂璟和黎充谁都没有打搅我们此刻的亲昵，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我们，他们就像在欣赏一幅画，神色恬然而欣喜。最后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互相碰了个拳。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直到工作人员的播报声打破了我们的平静，我们才意识到——哦，是时候上车了。

    我们收拾好行囊，跟着大队伍一起排队。

    是时候踏上新的征途了。

    想来人生亦是如此，所谓的低谷就如同因火车延误而滞留的旅客，终有一日旅客会踏上自己的旅程，我们也会走出自己的低谷。因为低谷期本身也是老天在帮助我们慢慢提升，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驻足点。

    人生总是需要走过一个个中转站，每一个终点站所见的风景必然不同，但终归都是我们人生的组成部分。酸甜苦辣，都是个中滋味，唯有细品才得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