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叩关
赵子雄大喝:“都站住别动,各自回各自的岗位去。设拒马、摆上礌石、弓弩准备,喊话给下面的人,说再不住手,就要放礌石了。”
“军奴先动手?”
“这……听说是朝廷紧急征调牛皮,多大岁口的牛都顾不得了,立即就杀。杀出的肉多了,不给大人们送来还能干什么?我们想吃可也吃不到啊!”
那守兵只觉得肚子一凉,低下头时,只看见匕首的木柄露在肚子外面。他吃力地抬起头,正看见另一个军奴一拳打在领兵的太阳穴上,那领兵哼也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另一个离得最近的守兵呆住了,这一迟疑要了他的命,一个军奴一把搂住他的脑袋,右手自他腰间抽出单刀,干净利落地切断了他的喉咙。
半晌,人越聚越多,拿着关防的领队却还没有跟上来,一个守兵好不耐烦,问道:“你们领队哪去了?怎么还不上来?”
这支队伍来到山脚老老实实地停下来,声称是流州军务胁从督将严郑所派,有流州的关防。骁羁关的军需运输本来就是由流州负责,互相往来已经熟络,而且他们带着大量熟肉干,骁羁关地势高,生肉很难煮熟,送去别处的肉食都是生的,只有送来这里的才是熟肉。
运输队中有一人走上前,抱怨道:“领队身上还没背东西呢,还没有我们爬得快,害你们久等了。不过也是,他是送东西来给兵爷的,反正不着急。要是他来领赏,肯定跑得飞快。”说着又递上一条肉干,道,“大人,你尝尝我们这次送来的肉干,都是不到两年的小牛肉,晒的时候已经加了烧酒,滋味可是不一般。”
关口站岗的守兵拦住了这支队伍,伸手要检查关防,关防却不在前面这几十个人身上,他们便都把身上背的袋子放下来,活动着腰身,闹闹哄哄地等着。
赵子雄瞪了他一眼,道:“关什么寨门?现在敌人已经冲上来了吗?你给我看清楚,敌人有多少人?值得你们慌乱成这样?”
但亲兵接下来的话让他惊得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大人,流州的军奴造反了!他们说大人你诬陷他们造反,要把他们杀光,他们现在已经冲到半山腰了。”
赵子雄皱着眉头,流州紧挨着骁羁关和青州,这些守兵的德行他知道,欺负军务胁从的事情当真比比皆是,军奴躲他们还来不及,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动手?今日应该也是自己手下的这些大兵挑起事端。不过以往骂几句、打几下,也没见过军奴还手,怎么今日为了几句话就冲上山来?到底什么话让他们这么激动?
骁羁关守兵一共三千人,守将赵子雄是昔日定远军中的一名游击,前后打了十几年的仗,又在元修手下立了大功才擢升的。骁羁关如此重要,既然派他驻守,就证明他可不是虚有其名之辈。所以当他半夜被亲兵摇醒,看着亲兵脸上从未有过的慌张,颇为不满地问道:“怎么了?”
“岂有此理,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混账话。”赵子雄匆匆披上盔甲,赶到外面,只听杀声一片,人头重重,不断有更多的人爬上山来。而自己手下的守兵刚刚醒来,乱成一团。
亲兵咽了一口口水,“属下也不太清楚,就知道山下传信说今日流州送来一批给养,有十几个弟兄在下面等着交接,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和那些运粮食的军奴吵起来,然后他们就往山上冲了。”
军奴干笑,“是,是,大人说得是。”他又上前一步,神秘地说,“等等,别吃肉,先吃这个……”
“不……不知道,我们接到警报,已经打成一团了,分不清是谁先动手的。第一岗哨的兄弟一个也没剩,所以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了。”
那亲兵仔细一看,下面吵嚷得虽然厉害,但是人数不过几百,顿时放下心来。赵子雄拉住最初报信的亲兵,问道:“你说军奴们吵着诬陷?什么诬陷?”
这个守兵第一次被人称为“大人”,笑道:“你们严将军怎么舍得杀小牛?一向都是些老死的马肉。”
另一个守兵却皱眉道:“征调牛皮,那是军需啊,还要打仗吗?”
守兵应声退下,一个亲兵道:“大人,要不要关上寨门?”
开始的时候,骁羁关山脚下岗哨的守兵,完全相信这支半夜来叩关的队伍,是流州运输军需的军奴,不光因为他们个个穿着军奴的灰衣服,还因为只有军奴才会大冷天穿得单薄破烂,也只有军奴才会用人背麻包而不是用牲口。
一个守兵笑道:“怪不得,我说本来是半个月送一次,怎么这次还不到十天就又送吃的来了,原来是多得没处放才给我们送来的。”
“打仗也打不到我们这儿,就算整个国家都攻破了,骁羁关还能坚持大半年,你就别操心了。”另一个守兵笑嘻嘻地接过肉干,对军奴道,“你们来流州,都指不定是犯了什么事的,想吃肉当初就老实点啊!”
赵子雄眼中现出一股杀气,不管谁对谁错,他的职责是守卫骁羁关,只要冲上来就是他的敌人。
其他守兵这才惊慌起来,使劲吹响警号。这个守兵的眼睛都被血污遮住了,朦胧的红光中,只见一个个运货的军奴都突然蹿起来,嘴里叫着:“骁羁关的守将诬陷我们造反,要把我们全杀光,我们反正没有活路,找这个狗官说理去。”边叫边飞快地冲上山去,片刻工夫,第一岗哨的十几个守兵就全部倒在地上,几乎都是一招毙命。山上的守兵终于发现不对,报警的锣声响起来,一片刺耳的喧哗声中,这个守兵疑惑地想:谁说他们要造反?没有啊?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