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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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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其余四个人同时“啊”了一声。乌野刚要劝阻,却见萧图南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立即闭上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拔凌铎穆尔一眼。他知道,王爷这是铁了心要杀一儆百了。

    拔密扑低声道:“住嘴,你再喊,我们就回不去了。记住,不留下性命来,什么仇也报不成。”这个老人用阴狠的目光死死地看了一眼振业王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贺敦部的贵族猛然跳起,道:“你……这是我们部落的世子,是我们酋长唯一的儿子,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可贺敦人吗?”

    拔凌铎穆尔一声怒吼,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已经愤怒很久了,没有一个草原上的男人,在受到这样的挑战时还不迎战。他大吼道:“草原大神把财宝放在你的毡包前面你也不敢拿,为什么还要来埋怨我?你既然想要我的命,我知道无论输赢我都活不成了,杀了你之后我一定自杀,但我死也要死在荣誉之下。不过你能用什么来保证你说的话?用什么保证我杀了你之后不会连累我的父亲?”

    拔密扑连说不敢,萧图南微微一笑,道:“可贺敦一直是西瞻的大部,西瞻能有今天的强盛,可贺敦的战士付出了很大的努力。酋长不用客气,就是在我父皇面前,也会有你的座位。”拔密扑听了,这才在萧图南下首小心地坐下。

    拔凌铎穆尔私自带兵南下,抢掠了大量粮食财宝回到西瞻,却被萧图南诛杀的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各部大哗。拔凌铎穆尔此行斩获颇丰,虽然没真的有几百万石粮食、几百万两银子,但是相较任何一次边境骚扰,这次都算是肥得很了。

    乌野迟疑地问:“就在偏厅吗?”

    “乌野,你的刀给他。”萧图南平静地说,“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我被人叫作金鹰。”

    拔凌铎穆尔满腹怒气,他抢了那么多财物回到部落,爹爹不但没有夸奖他,反而劈头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急急地带着他日夜不停地赶到聘原,连他抢回来的东西也没敢动用一点,全部带了来。这不符合草原的规矩,他抢来的东西就应该是他的。拔凌铎穆尔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以前哪一年他不去大苑打冬?为什么突然不可以了?萧图南固然是天潢贵胄、西瞻的储君,可他好歹也是酋长的儿子,这么丢脸,以后让他在别的部落世子面前哪还有面子?他强忍着怒气用头碰了一下地面,粗声道:“我没等到王爷的命令就擅自前往,是我一时迷糊,我错了,任凭王爷处置。”

    刚才切肉的时候因为离火近,萧图南嫌热脱了外衣,只穿着雪白的单衣,衬着乌油油的头发和同样雪白的脸颊,还有宛若处|子的柔弱外貌,使得拔凌铎穆尔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打不过萧图南的可能性。听到这样轻蔑的话,他的怒火已经烧光了理智,顾不得什么了,狂吼道:“给我刀,我要让你流干每一滴血!”

    他的人像猛虎一般有力,他的刀像星星一般闪亮,在屋子里带起一股凛冽的风。而萧图南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小臂只是挥动了一下,拔凌铎穆尔就仰面倒下了,他的咽喉上插着一把切肉的小刀。

    萧图南脸色一沉,道:“原来酋长是来替他求情的。”

    只剩拔凌铎穆尔被绳子绑着,狼狈地跪在地上。

    萧图南微微点头,乌野见他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着精光,心里不免有些寒意,可还是鼓起勇气道:“王爷!拔凌铎穆尔虽然犯了错,但可贺敦是我们最大的附属部落,族内有八万精兵,又是其他附属部落的首领,若真的结了仇,恐怕……”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萧图南的脸色,但见萧图南眼中精光突然一闪,霎时间满屋都是寒气。乌野低下头,不敢再说,躬身退下了。

    乌野依言上前解开绳子,拔密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萧图南道:“你看不起我,嘲笑漠视我的权威,让我在几十万士兵面前食言。我要放过了你,西瞻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就不可能真正地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拔凌铎穆尔!”他冷冷地道,“依着草原的规矩,我要和你决斗。兵器你来选,让活下来的人用鲜血捍卫自己的尊严吧!”

    萧图南坐在振业王府偏厅内,面前放着一只正在烤的羊,他用一把雪亮的小刀将烤好的肉不断削下来,神情专注。他削下的每一片羊肉都厚薄一致,从焦脆的皮,到皮下喷香的油脂,再到饱含肉汁的瘦肉,最后到充满弹性的筋膜,包含了烤羊各部分美味。

    西瞻人天生凶悍,他们只佩服英雄,振业王的举动影响了他在西瞻的号召力,一股暗流正在涌动。却不知在萧图南心里,别说把拔凌铎穆尔一刀杀死,恐怕碎尸万段都不解恨。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我现在一点错也不想犯,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为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坏我大事,拔凌铎穆尔,你真该死!

    萧图南微微一笑,道:“就凭你杀不了我,只可能是我杀了你。拔凌铎穆尔,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只是侍从和玩伴?”萧图南冷冷地说,“这么说,拔凌铎穆尔这次不是违反军纪,只是得罪了我,不能算公事,你们这是私下里给我赔罪的?”

    “浑蛋,快停下。”拔密扑扬手向儿子脸上打去,可拔凌铎穆尔全然不顾,仍旧喝道:“来呀,兔子一样的人,为什么你会被人称作金鹰?”

    拔密扑忙道:“不、不、不,他不顾王爷的严令,得罪了王爷,我不敢为他求情,所以带他来请王爷处置。”

    萧图南站了起来,将拔密扑扶起来,道:“起来说话。”

    大苑军毫无战斗力,拔凌铎穆尔的几万人冲进去,都没有组织过一次像样的抵抗,局面比西瞻人原来料想的还要好得多。面对这样软弱的敌人、这样富饶的土地,萧图南仍然严令不许进犯,甚至不惜杀了可贺敦大酋长的儿子以正军纪,就如同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却不让人拿筷子一般,所有人都心痒无比。

    萧图南道:“好,既是私下的事情,我们就私下解决。乌野,把他的绳子解开。”

    拔密扑道:“王爷!王爷!这小畜生万死也不敢冒犯王爷!”

    随着他专注地切割,羊油一滴一滴滴进炭盆里,噼啪作响,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郁的香味。火光将他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厨子十分紧张地站在一旁,本应该由他来切的,王爷却将他斥退,自己坐在地上切起来,切下来却又不吃,只放在盘子里摆着。

    萧图南眼眸一寒,拔密扑已经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道:“不得无礼,是他罪有应得。王爷以万金之身和他公平决斗,还有什么话好说。王爷!”他喘着气道,“可否让老臣回去,臣身体不好,想回去休息了。”

    拔密扑脸色红白不定,好半天才挤出声音道:“王……王爷,这个小奴才其实没有出兵,那万把人不……不是我们的士兵,只是……只是他的侍从和玩伴,他们年轻胡闹,只是看着大苑云中财物多,一时心动……王爷,这个浑蛋虽然不懂事,但是触犯军法的事情还是不敢做的。请王爷看在……”

    可贺敦酋长和他带来的贵族连声叫:“不可!”

    萧图南道:“叫他们进来。”

    萧图南又走到炭盆前,亲手削下几片羊肉,命人递给拔密扑。这一切慢悠悠地做完,才看了拔凌铎穆尔一眼,问:“西瞻不是我萧家一家的,西瞻兴旺与否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我在朝堂和部落会盟上都当着大伙的面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兵,违抗军法者死罪。可贺敦一直是我们的好兄弟,酋长,您看今天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萧图南停了很久,才道:“乌野,送一下酋长,拔凌铎穆尔交给他回去安葬了吧。还有,他抢来的那些财物也赏给可贺敦部。”

    拔密扑恭恭敬敬地谢了,由着那个贵族扶着慢慢走出去。出了门很远,那个贵族带着哭腔道:“酋长,世子就这么死了?我们用尽小心、赔尽了笑脸,他还是不留一点情面,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萧图南转身吩咐乌野,“给酋长设个座位。”

    乌野走了进来,道:“王爷,可贺敦酋长带儿子来,在府门外求见。”

    不一会儿,可贺敦酋长拔密扑带着拔凌铎穆尔,和族中的一个贵族进来了,他伏在地上道:“王爷,我的儿子不顾王爷的命令私自出兵,我知道他犯下了罪行,现在就把这个浑蛋绑来,交由王爷处置。他得到的财物也全部带来了,清单在这里,王爷请收下。”

    乌野将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刀递给拔凌铎穆尔,拔凌铎穆尔看也没看一眼,伸手夺过。和可贺敦酋长在一起的那个贵族上前拦阻,却被拔凌铎穆尔敏捷地一跃绕开了,他大叫一声,“拿命来吧!”闪电般挥刀朝萧图南劈下。

    萧图南一摆手,叫道:“拔凌铎穆尔,你自己犯了错却让你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来求情。我依着草原的规矩,无论谁死了都是自己的事情,他的亲人朋友不能复仇,你也不敢和我决斗吗?我不靠着自己的身份权势,只靠着每个人都有的力量和勇气,你也不敢与我对敌吗?”

    拔密扑连忙点头,道:“是,是!得罪了王爷也是死罪,王爷想怎么处置这个浑蛋都行。只是臣部世代对皇上忠心,无论如何,抗旨的事情是不敢做的。”说罢狠狠踢了儿子一脚,喝道,“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向王爷赔罪!”

    他倒下的时候撞倒了桌子,桌子上的碟子随着他沉重的身躯一起砸在地上,裂成碎片,沾满血迹的羊肉散落在四周。其中有一片正好落在拔密扑腿上,隔着裤子还能感受到那种潮热,就像小时候儿子紧紧抱住自己腿的小手一样的温热。拔密扑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血来,晃了晃便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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