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当禾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从她踏上红轿车的那一刻起，仪式就已经开始了。
回不去了。
“绿色的……火？”苏离好像突然间想到什么似的，眸光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了下来。
“是什么样的火？”祁渊的嗓音在一旁沉沉响起，虽说是问句，但语气里却没有很多的疑问意味。
“我不知道，当时我动不了，看不清。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那火实在是奇怪。”禾云幽幽地说道，若是她此时还活着，一定是一副慌张的模样。
但此时，又多了些许呆滞。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番，忽然觉得，那火像是有生命的一样，透过轿子、帘子，还有盖头，直直地照到了她的身上。那火光诡异，像是在窥视着什么一样，如果它有眼睛，那目光一定是可以穿过你的身体直直看到心底的感觉。
太空了。
“我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描述，因而面露难色。
“后来呢？如何了？”苏离也打算继续深究，她转了转眸子，只道是后边的故事更为精彩，所以更加的有兴致。
“后来？后来我好像被送到了一个很潮湿的地方，那里不黑，也许是因为周围都是那种绿色的烛焰。”禾云的声音冷，就像是人在死的时候，慢慢地来到的那种冰冷。但她用两手比划，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但总算是有点人味。
“可看到旁边有什么？”苏离的语气和缓，神色却是一如既往地带着点点笑意。
“我那时披着盖头，看不见。”禾云回道。
这话是真话。那盖头像是着了魔，又像是有自己的思想，反正它从头到尾的目的如一，就是不能被掀开。
“竟是如此，为何你现在没有披着那盖头呢？”苏离问。
“我，不记得了……”禾云已然成了鬼魂，她的嗓音幽幽，会让人觉得好奇，她生前的嗓音会是怎样的。
禾云记得，她的盖头一直是披着的，甚至是连一点点迎风吹起的姿势也没有，那个时候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那一片的绿火，于是她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进到了一个地方，可手脚仍然被束缚，嘴唇也被硬布堵住，她分不清方向，就像是当初她初到那偌大的府邸时般无措。
她全身趴倒在地，两只手借力向前匍匐，手臂上被细碎的石头磨出血痕。
很疼……
她不记得自己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多久。
也许一个时辰……
也许两个时辰……
也许更久……
再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一个迷糊的片断，是她在脱力以前的一瞬，忽然之间，她感到周身一轻。就连那披着的红盖头也不那么沉重了。
苏离盯着眼前的孤魂眼角一紧，若不是在生前没有束缚，那么既便是再强的咒术也是拉不会一个被献祭的魂魄。
苏离在心里叹了叹气，再次掂量起献祭这二字。
这里头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但也埋了许多因果。
有人解，是幸事。无人解，却也不见得是祸事。
看来这陈家，还真是大有名头。
“我想说什么，能说什么，禾云都替我说了。若是找到因果，自然就知道如何解。”沉默许久的绿攸开了口，眼尾连着皱纹一道眯成了一个线，却不带些许笑意，“我身处在雨连山，自然是会知道些什么，现在我也不妨多提醒一句，那满山的绿火，就是青鬼火。而这陈家，千算万算，竟然不知道这雨连山中还藏着我这个老妖怪。要不是这大雨，这雨连山估计就可以接着太平下去。”她说到最后，竟然留有一股未尽之意。
“青鬼火？”贺百里听着一半话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青鬼火，名副其实的邪物。它生于上古之际，在大雨中生长。这东西原本应该会消失在上古，快几十万年了，六界再也没有出现过青鬼火，自然而然地，这等邪物也就被人们淡忘了。”这位老者的语音顿了顿，突然间眼神又变得犀利得多，“这雨连山不可能会突然有青鬼火的存在，我在这里呆了几千年……”
好像认定了一个事实一样，这位老者的语气中露出了点点自责之意。
“此来，也是希望你们能够让这雨连山能够拨开雨幕见得天日。”
“如此，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禾云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攥紧了自己那双没有温度的手。
自己已是一个无家的鬼魂，但听闻鬼魂应该是没有生前的记忆才飘荡在世间的，那她这算是什么？半个鬼魂？
正出神之际，一只枯黄苍老的手轻覆上禾云紧紧攥着的双手，“还想做人吗？”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树干内，幽幽的。
禾云一愣，不知是什么滋味，但还是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意识到后又轻轻一愣，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呀！
“既然不想做人，那便做鬼吧！守在我的身边，也可以保你几世长安。”
禾云点头答应，好像她这一生能做到这般，已是最好。
但她心里还有挺多疑惑的，她张了张口，没说话。
这副模样好像被绿攸看透了一样，长笑一声，“以后称我‘婆婆’便是。我们的日子还长，不必像人一样。”
“是，婆婆。”轻幽幽的声音响起。
绿攸听着声，忽的想起，她的灵魂在死去之前有一个念头：我放不下他，我不要他负了我。
我……是不是很自私？
但这样的回答已然没有了下文。
自此，那棵大树带着一个落魄鬼魂安了家，雨还没有停，但雨连山还是雨连山。
仿佛什么都没变。
禾云在和绿攸的相处中也逐渐知道，为什么这位长老会在雨连山，又为什么要帮着那些被负了一片痴心的女子。
绿攸说，在很久以前，她在这里埋了一断情，于是她也跟着埋在了这里。
人习惯了七情六欲，所以常有薄情言，不可信。
对于那个人来说，他只是弃了一只妖，弃了一个不合适的人。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还年轻，年轻气盛的人能付出多少真心实意来，他只是不想折了一只妖上。
“人习惯白头偕老，妖也羡慕。但因为如此我也认了，只因我白不了头。”
“竟然如此，那我就帮帮别人吧！世人莫要再多生出什么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