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苏离只觉眼前的斗笠被轻轻掀开，有风，其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光，甚至连一片漆黑的林叶也不曾看到，所以眼前人的模样自然是看不见的。
她的眼睛在八百年前就落下了病根。眼疾反复，又无法根治，就只能这般耗着。
但她没想到的是，最近竟然发作得这么频繁。
苏离用力抓住那只掀起斗笠的手，但在抓住的下一秒又不知应该做些什么，只能这样僵持。
任着那只手掀着斗笠，时间越长，她的呼吸明显加重。
她将自己的眼睛用力睁大，尽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谁知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气息带着冰冷的夜风拂在她的脸上，烫得她轻轻一愣。谁知就是这一愣，她的眼睛跟不上。
她深藏已久的心事就这样被掀开，冷冷的夜风拂过，好像带走了什么，又好像……留下了什么。
苏离将另一只手往脸上探去，触碰到了那只温热的大手之后，没多想，就往有缝隙的地方里钻，她想掰开它。
她的面容白皙，有一种道不出的清冷妖艳，特别是在她不笑的时候最是明显。那种距离感会传出得很远很远，她总是拒绝着所有人。
那骨节分明的手很快就被掰开，苏离看不到祁渊的脸色，也很难想象，那张脸在此时此刻会是什么样的神色。如果是苏离的仇人，她立马就能想象到那些人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但如果是祁渊，苏离想象不到。她此时此刻甚至是希望，如果他的反应没那么平静就好了。
苏离的眼微微下垂着，竟然露出了一股失望的意味。但下一刻，又有两窜轻薄的风落在她的鼻尖，痒痒的，不是很舒服。
两瓣薄唇被什么东西含住，唇齿间愣然透出了另一种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很烫。
但那种滋味只是轻微的一瞬，眼前的风终于没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带你回去。”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克制了什么才表现出来一样，却又像是在安慰着小孩一样。
他给了她糖。
簌簌的叶子上透出了清澈的光，月亮出来了。
怀里的人，轻声说了句什么。
她答应了。
祁渊将苏离放在背上，颠了两下，还挺轻。
……
地上的枯叶被一脚一脚地踩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苏离靠在祁渊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像一个没好气的孩子一样。
“你想让我问什么？”祁渊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太急躁的。
“就比如说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语气说到后来越来越弱，其实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凤凰？”
“嗯。”
“那竟然这样，我问你？”苏离听到那人答应的语气，才斟酌了一下话语问：“那场梦，是不是我的？”
那人没说话。
但，答案好像已经可以看到了。
苏离轻“哦”了一声，搂着祁渊脖子的两手紧了紧，然后又放回了原样，没再说什么。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突然这么问。
但也就像一般话本里写的一样，没了下文。
翌日。
正午阳光正好，江家的会客堂里又待起了客人。但客人仍然是乔意和贺百里。
乔意的脸上是一脸愁容，因为她的上头，也就是子虚，他又吩咐活了。
乔意的脸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叫苦连天。毕竟在她这里，属于她的每一份工作都没有完成。
而这次的任务更加艰巨。
为什么？
因为这次是要同妖主苏离一起执行啊！
昨晚苏离回来的时候，她没机会说。今天也是拖了一早，一直到正午才有消息。
江家的人刚才又来通报说：再等等。
乔意一脸愁容，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若是这任务完不成，怕是听雨楼也保不住她。
早闻妖主手段狠辣，而那位子虚，手段更甚。若是苏离的作为算得上是宽容，那子虚还真是一点宽容也没有。
若是……
乔意疙瘩直起，她可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旁的贺百里看着乔意也是一脸愁容，他都陪着乔意在这里等了一上午，换作平日里早早就没了耐心，可碍于乔意的情面，以及自己以后还得混吃混喝，贺百里平静了一下心情。却也忍不住吐嘈一下这位妖主的责任心。
苏离经过昨晚的事情，已经是不能再面对祁渊，两人之间的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但偏偏就是这种时候，祁渊还看着她坐了一晚上。
关键的是她还睡着了！
苏离也是一大早一脸愁容。
“你们神仙都不睡觉的吗？”这是苏离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天色正值昧旦。
神仙确实不用睡觉，要不然怎么能叫神仙。
苏离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眼睛怎么样了？”祁渊的语气有些闷，听起来像是一晚上没睡的缘故。
这问题问的好。避轻就重。
“好点了。”苏离窝在被子里头，只露出了一双极好看的眼，“其实还挺好的，有点迷糊的东西可以看到。”
“为何？”
苏离觉得祁渊有个毛病，就是话说的好。因为他总能概括出要点来。
“是以前的事了，没弄好，有时候好，有时候坏的……”苏离实话实说。
没弄好这三个字说的实在是含糊。
眼前的事物依然很迷糊，苏离看不到祁渊脸色的变化，自然不能再往深处想去。
祁渊轻轻蹙起了眉，仍是不语。
“很久了。”她突然说了一句，而后她又补了一句，“我都习惯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像是在安慰着谁一样。
“真的习惯了吗？”祁渊问。
如果已经习惯了，又为何不想让他人知道。说到底，这些话也就只能是安慰安慰自己罢了。
苏离心里清楚，她的确是不想面对。其实她也害怕，因为生命里一旦有了光，就不想再陷入黑暗里。
过了一会儿，她只是听到那人轻声说道：“睡吧。”
“那之后呢？”苏离探着脑袋，不安地问道。
“我不会走的。一直都在。”
再之后，就一直到听见有人说什么……
哦，雨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