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仲夏之夜，晚间无星也无月，偶有不大的热风吹拂过，带走了人间的几分燥热。
祁渊将逗留分散在扬州城里的冤魂尽数歼灭时，夜色已经晚到不行。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唯有一间酒楼前的灯笼，好似黑夜里唯一的光一般。
烟雨酒楼。那是牌匾上刻着的大字。
祁渊抬脚刚要走上台阶时，却突然被一个小乞丐拦住了去路，“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盯着那小乞丐天真无邪的眼神，祁渊的脸色在下一瞬变得警惕起来，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这一个身穿着破烂衣服的小乞丐是不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身份。
若是普通人，又怎么见神躯？
小乞丐见到祁渊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脸上除了有些害怕，还漫出了几分开心的模样来，他转身指了指酒楼里面，“有一个……”
小乞丐顿了顿，整理了下自己的话，却还是支支吾吾的感觉，“里面有个人，就是一个姐姐，她说她是江家的人……”
小乞丐的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江家的人？”祁渊疑窦的神色中，双眉微皱。
“就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姐姐，”小乞丐顿了顿问，脸上露出了十分失望的神色，“你不认识她吗？”
……
祁渊思考了片刻，发觉这乞丐口中的江家姐姐是苏离的时候，有些无奈，但也只能答道：“认识。”
“她就在里面！”小乞丐特别兴奋的指了指里面，用手指比划着什么，“她说她在等你，就是说‘在等一个神仙’！”
身份这种东西是不能随意透露的！特别是神。
“然后呢？”祁渊仍然板着脸问。
语音刚落，只见那小乞丐将他一边短小的手臂伸了出来，手掌摊开在眼前，“然后她给了我一锭银子，她说你会给我一锭金子，她还说神仙是不会失信的！”
再然后……祁渊就给了他一锭金子，用的也是江家的名义。
酒楼里灯火昏黄，到处都萦绕着一股暖意，特别是在燥热的仲夏夜，这样的温热感觉最是让人难以抗拒。
苏离呆着的地方偏里，周围还有屏风隔挡住。可祁渊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小二不说话，只是因为地上散落的空酒坛全是从那个位置延伸出来的。
祁渊走得近些，才看到了坐着的女子，她的手里晃着酒坛子，坛子轻小，装的酒不多。
苏离的皮肤本就白皙，如今喝多了酒，那雪白的颜色漫上一整片的粉红，像是晚霞。
看到祁渊走进，苏离将刚送到嘴边的酒坛子又放了下去，眯了眯眼睛，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颚骨，眼里尽是凉薄。等祁渊完全走近，在她身旁缓缓坐下的时候，苏离才扯着蜜嗓开口，“你是哪里的人啊？生得如此好看。”
祁渊不语。
苏离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见他也不说话，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着急起来。她的纤纤细手伸向前去，马上就抚上了那人的面容，流畅的线条在她的手掌心中摩挲，很软的感觉。
她将两手都捧上了那张脸的两边，忽然起身，一记轻吻就落到了离嘴边不远的地方。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她又落下身的时候，双眼好似被灌满了清水一般楚楚可怜。
这让祁渊的身体也微微愣住。
到底是谁在犯贱！
祁渊重重的咬了咬自己的唇角，又低下身，含住了那两瓣带着酒香的薄唇。她的脸陡然憋红了，但她也没有挣开，她任着他吻了很久，只是满灌在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祁渊慌忙的用指尖将苏离脸上的泪水拂去，她偏了偏头，大口大口地饮尽了小坛子剩下的酒水，一抬手，便将坛子砸到了地上。酒坛子倏地碎开，一片一片的，有的还会滴出一点点的水来。
“谁让你这么做的？！”苏离这话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她的怒火烧到了她的全身，可是她的模样却让她一点凶意也无。
店家听见了声响马上往这边望了望，看到这个情景就知道自己不该多说话，于是又马上走开了。
“阿离？”祁渊瞧着她微微愣了一下，心间蓦然地停了一下，随后的语气像患得患失是一般，像一个孩子在讲什么道理一样，“怎么只许你亲我，不许我亲你呢？”
“阿离？”祁渊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次的语气更像是在讨好一样，他的双手微微往旁边放开，露出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苏离闷红的脸直直的盯着祁渊，“凤凰？”她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的欣喜。
“嗯。”
忽然，祁渊痛苦地闷哼一声，他的怀间多了一个单薄的身形，她的下巴埋在他的颈间，她在哭。
眼泪像不要钱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你怎么不要我了？”她醉了，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凤凰，我看不见……”
她的声音发颤，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安。
祁渊一手环上苏离纤细的腰间，一手抚着她的后脑，轻拍道：“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间满是心疼。
不知又过了许久，怀间的哽咽声停了下来，这只伤心的小狐狸靠着神仙的肩膀安静的睡着了。
祁渊将足够的银子留在了桌上，便将人打横抱起，走进了了无一人的街道里。
橙黄色的弦月悬挂在空中，风带着黑云，把月亮全身都遮了个遍，但总有地方会透出光亮，那是世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