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8章 若非死别，绝不生离（下）
似乎有感罗羽心如死灰的绝望和飞快衰退的虚弱气息，天命目中赤红之色似要破裂这一双妖目，毛发竖立，爪尖厉芒浮现，异常不安的嘶吼着。
既然如此！……
刚才的一番举动全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其后疯狂追来许老鬼任凭其手腕通天，却终究是迟了一步，而且天命鼠精通遁土之法，许老鬼又只是在罗羽身上动了手脚，当看见天命带着罗羽的一身宝物消失在地下后，其神念失去感应的那一刹那，已是付出无数代价才走到这一步的许老鬼，仿佛被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袭遍全身！
罗羽在最后关头，竟是选择以此等宁为玉碎的方式对待自己！
金蓝双色的长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气势惊人冲破那林间毒瘴，散发出冰冷异常的气息停在罗羽前方不远处，里面隐隐现出一脸怨毒的老者看死人般眼神盯住了罗羽。
几乎同一时间，青舟附近一声爆裂响动传开，一只丈许大的金色锦旗闪电般出现在青舟下方，并迎风一卷之下，顿时金旗上喷出一团金霞来。
罗羽依旧冷冷站在青色飞舟中注视着许老鬼，但双手双脚上已是密密麻麻浮现一片片细碎冰晶，开始往全身溢而去，其身外四周的温度也不由自主的瞬间狂降了不止。
这些苦在心里的话才刚刚说完，忽然罗羽浑身一震，充血的双手用力按在胸口，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但见到罗羽一丝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后，天命鼠顾不得自己妖力不支的情况，发出穿喉的尖鸣并一个箭步就窜上了罗羽肩头，死死拽住罗羽的衣襟不放，感受着罗羽这位主人身上的冰凉，一丝温度都没有的情形后，天命双目血色更浓，似乎要对罗羽说些什么，但越急越是声音模糊不清。
人形巨冰成形，附近一声哀鸣传开，游日舟的青光在没有罗羽的法力支持下，顿时溃散开去，而青舟连同包裹罗羽本体巨冰一起自半空呼啸落下！
“冰灵寒魄！你要干什么！”
“赶紧走！我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但至少活着的每一天，在我有生之年里也没亏待你。”
正当许老鬼以为罗羽此举是做玉石俱焚的打算后，他根本想也不想，双脚狠狠一抖，身上灵光爆闪就要破空离开，但忽然罗羽接下来的动作让许老鬼不敢置信了起来！
只见罗羽将已化作雪白寒冰一样的手掌缓缓抬起，仿佛异常吃力才举至头顶，目光深邃的望着手里绚烂迷人的冰晶，似看透了这惶惶一生，在澄澈的冰光里面，仿佛把自己从儿时到眼下所发生过的一切都走马观花了一遍，随即眼中疯狂之色接连一现，那手掌已是伴随着双目疲乏的眯上，而无悔的轻轻按下！
“可惜，要杀我的人不止你一个，但你绝对会是那些人中最可怜的，今日是我败了，输即死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在死之前，我就算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会让你得到一丁点好处，更加不会死在你的手上！”
望着一身流淌不止的血水，自己竟会有必死还难受的结局。
看了看这四周布满毒雾和泥沼的地方，一片凝而不散的阴霾在头顶翻滚蠕动着，看不到一丝光亮，那种临死前的萧瑟之意不禁涌上心头。
当手掌上的冰花接触额头的一瞬间，一股冰寒透底的气息转眼间笼罩罗羽全身，白色的冰花自其身上触目惊心的绽放，那让人夺目的白光忽闪忽现的一扩散下，“嗤啦”一声传来，无数冰屑寒气往罗羽全身各处狂涌而去，冷冽的寒冰疯狂滚动中，一块块洁白巨冰贴着罗羽身体转眼成形，让其全身从头顶开始竟被寒冰一点点往身下侵蚀而去。
“跟着我，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天命！带着它们去吧，到那里等着我，如果自今时今日起的一年之内，我没有去找你的话，你以后要记得，再没能化成人形前，宁可与飞禽走兽为伍，也别出现在修仙界中了，人心之恶，更甚于妖！”
“对我‘搜魂’？”
在那股血性的支持下，罗羽伸手往自己身上狠狠一扯，腰间的筋爪剑玉带和挂在上面的五六个灰蒙蒙小袋子，全都被他取了下来。
罗羽将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眯着眼睛望着许老鬼，面上露出一份淡然自若，天塌不惊的神秘笑意！
“苍天！好像这辈子，你一直非要置我于死地，自我出生，就从小让我受尽了磨难，从未对我公平过，若我没有落到这样的下场，我或许还会忌讳不言，但今天反正是要死了，你若有眼，就给我听好！我这一生，就算是死，也要与你斗完那最后一口气！”
这一刻，向来做事果敢勇决的罗羽，那颗从不低头怕苦怕累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触动了一下，已是浸在自己血水中的目光强忍着悲痛不舍，不敢再去看一眼这些年情同手足的妖兽。
喉咙一甜，大口惨淡的咽下苦涩鲜血后，眼中神光立时灰白了下去，罗羽勉强提起精神，举止缓慢，却似乎在用尽全力将碧绿玉带小心系在天命鼠的一只脚上，这些年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一朝拱手送出后，整个人真的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四面都是泥泞沼气，罗羽神色恍惚，依稀记得当年的虎啸崖，大雨滂沱，在崖底一处沼气弥漫的泥泞地里，同样四周都是些诡异奇怪的树木花草，整个崖底也弥漫着一股相似的灰色瘴气。
“你既然救了我一命，这辈子我都会还你恩情，你便叫天命吧，要与天争命！”
他总是想尽办法要活的更好，可老天无眼，竟在这受尽磨难后，眼看大道通明时又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强忍的悲愤之意让罗羽咬破嘴唇，血水滴落在衣袍上淡淡化开，染起一朵朵血花！
这一瞬间，罗羽就让他曾幻想过的一切全化为了泡影！
而此番一停下体内的法力，早已匮竭的经脉被伤势彻底牵动，一发不可收势袭上全身，那种疼痛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罗羽体内五藏六府都捏碎了一样，再也印制不住的鲜血从耳鼻等七窍中慢慢渗出，眼中的水花裹着浓稠的血水顺着眼皮缓缓躺下。
吱吱！……
“孽障你敢！”
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那时候正年少轻狂的自己，同样在快要临死之前又绝处逢生后，曾拍着胸腹大声对一只什么不懂，连妖兽都算不上的小灰鼠信誓旦旦，豪言壮语过！
“好！好极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祖师死心了，本来看在同出一门的份上，还想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但现在你给了本祖师一个对你施展搜魂术的理由，他日魂飞魄散，死了也进不了轮回之道，可别怪本祖师心狠手辣！”
手掌松开的那一刻，罗羽浑身一阵无力感涌来，可就在其身形摇摇欲坠时，听到那身后猛然传来许老鬼惊慌震怒的声音，又让罗羽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一直以为罗羽无再战之力的许老鬼，突然又一次见罗羽催动了体内的本名灵气，这种让其最为忌惮的东西时，老者脸上顿时煞白一片的惊喝道。
那些还未淡去的话历历在目，罗羽脸色不禁惨笑了起来，当年的誓言，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
任谁看了这幅憔悴苍白的模样，都会吓一跳的，若说此时的罗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垂死之人，恐怕也没人会不相信了。
到此时此刻，许老鬼竟还想着以此残暴之术来夺取自己脑海的记忆，天真的认为罗羽除了不让储物袋落在他手上外，就没有其他准备了，这番话当真让罗羽听了，更心里有了一丝把结丹期修士任意玩弄于鼓掌间的快意。
一个呼吸间，罗羽仍保持着一手紧贴天灵的姿势，但整个人却已被一块晶莹巨冰给封在了里面。
饱含说不尽的悲凉却又无可奈何之极的声音，不大而异常清晰的传出，罗羽脸上逐渐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相较许老鬼，他更恨天！
已是收势不住内心狂性的罗羽，脑海深处闪过一个胆大异常的念头来，此绝命的想法只是刚一出现，便瞬间让罗羽下定了决心！
说完这话，罗羽不再犹豫的奋起全力，一把抓住依依不舍的天命鼠，双目一闭的狠狠往下方沼泽中扔去！
青色飞舟和银白巨冰一丝声响都没发出，便缓缓没入金霞中不见了踪影。
可眼下的他虽然无力反抗，但心里蓦然生出一股不平不屈之气，撑着他的脊梁狠狠抬头瞪天！
尽管身后的尖鸣之光也越来越紧，刺耳狂鸣，但罗羽却心神疲乏到所能坚持的极限，不想再去看了，因为无用！
一道赤绿的火光悠然一闪，怨恨不甘想要嘶吼着缠了上来，可终究是在内心挣扎着，而这一番迟疑便与罗羽手掌差了那么分毫，赤绿的火光片刻间就“噗咚”一声的没入脚下万丈泥污之中，身形一陷的就踪影全无了。
话音有些急促惊狂的自罗羽口中发出，当许老鬼听了为之浑身突兀发寒，却猜不透罗羽的意思时，让其惊惧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阴寒难听的声音传出时，金蓝两色的巨旗迎风展开，许老鬼的身影顿时从其中漫步走了出来，其面上的阴沉铁青之色，仿佛要将罗羽千刀万剐才能泄心头之恨！
即便没有了法力，可罗羽的肉体力量并未削弱多少，双臂一挥便如千斤落下。
“他来了！再不走，我会恨你一辈子！放心，有千丝结咒在身上，此生我与灵儿性命都被拴在一块了，我如果是寻死，岂不是白白害了她，再说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死在许老鬼的手上！”